头痛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林悦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的浮木，在混沌中摇摇晃晃地往上漂。
最先钻入感官的是气味——不是实验室里熟悉的消毒水味，也不是深夜加班时速溶咖啡的焦香，而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咸腥气。那味道里混着海水特有的苦涩、阳光下暴晒的渔网散发出的陈旧草木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像是将整个渔村的气息都揉碎了，一股脑儿地灌进了鼻腔。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想躲开，却只觉得脖颈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合页，稍微一动，牵扯着后脑勺的神经又是一阵尖锐的疼。
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不是宿舍那盏昏黄的台灯，也不是实验室里亮得晃眼的无影灯，而是一片低矮的茅草屋顶。枯黄的茅草层层叠叠地铺着，边缘有些已经发黑卷曲，几缕漏下来的阳光在茅草缝隙间跳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转动眼珠，看到土墙被岁月侵蚀得坑坑洼洼，墙角堆着一些破旧的陶罐，墙面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渔网，渔网的网眼被海盐和海风侵蚀得有些发硬，边缘的绳索已经褪成了灰褐色，上面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海藻。
身下是硬邦邦的触感，铺着一层粗糙的粗麻被褥，麻布的纹理磨得皮肤有些发痒。她刚想动一动，就听到身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呜呜……总算是醒了……老天保佑啊……”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中年妇人正坐在床边，她的衣服是灰扑扑的麻布，袖口和裤脚都打了好几个补丁，洗得有些发白。妇人脸上布满了风霜，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此刻正用一块同样粗糙的布巾抹着眼泪，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方言，那方言带着浓浓的海蛎子味，拗口却又透着一股真切的焦急。
“默娘……你可算醒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对得住你爹在天之灵啊……”
“默娘？”
林悦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干涩，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她混乱的脑海，瞬间激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默娘？这不是她的名字。她叫林悦，是A大海洋生物学专业的研究生，昨天晚上还在实验室里对着电脑屏幕熬夜分析台风路径数据，咖啡杯里的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还在桌角放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气压图和风速曲线仿佛还在眼前跳动。她记得自己当时实在太困了，趴在桌子上想眯一会儿，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个看起来像古装剧片场的地方？
难道是熬夜熬出了幻觉？还是……
她正想抬手揉揉发痛的太阳穴，脑海里却突然炸响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那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叮！检测到适配灵魂，海神系统绑定中……10%…50%…100%，绑定成功！】
【宿主：林默（灵魂：林悦）】
【当前世界：北宋，湄洲岛】
【初始任务：存活并认知身份。】
林悦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系统？绑定？北宋？湄洲岛？
这些只在网络小说里看到过的词汇，此刻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意识里，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出现了幻觉，她……穿越了？
她穿越到了北宋，一个连抗生素都没有的年代，而且还是在湄洲岛这个听起来就和海洋息息相关的地方。更让她震惊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竟然叫林默。
林默……湄洲岛……
这两个词像两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她记忆深处的知识库。作为海洋生物学研究生，她对与海洋相关的历史文化也有所涉猎，湄洲岛最着名的人物，不就是被后世尊为“妈祖”的林默吗？那位在民间传说中能预测风浪、救助渔民，最终成为“护国庇民”的海神的奇女子？
她竟然穿越成了妈祖？还是在她尚未成名的少女时期？
这个认知让林悦的心脏狂跳起来，手心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瘦弱纤细的手，皮肤带着海风和日光晒出的健康麦色，指节有些粗大，掌心还有几个薄薄的茧子，显然不是她那双常年握笔、敲键盘的手。
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男人的吆喝声，有孩童的嬉闹声，还有海浪拍打岸边礁石的“哗哗”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的渔村晨景。阳光透过破旧的木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床边的妇人见她醒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连忙站起身：“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去给你端米汤，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可定是饿坏了。”
说着，她转身走到屋角的灶台边，掀开一个黢黑的陶锅盖，一股淡淡的米香飘了过来。妇人用一个粗瓷碗盛了一碗米汤，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
林悦看着碗里的米汤，汤汁有些浑浊，里面的米粒稀稀拉拉的，还能看到几粒没煮烂的米渣。但此刻，她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身体传来的虚弱感让她意识到，自己确实需要补充能量。
“快趁热喝，”妇人把碗递到她嘴边，又絮絮叨叨地说着，“你前几日也是傻，看到二柱在海里被浪卷着，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他。那浪多大啊，把你也拍在礁石上，当时就没了声息……要不是渔民们把你们俩拖回来，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被浪拍在礁石上？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她终于明白这具身体为什么会昏迷了，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主恐怕是因为救人而没了性命，而自己的灵魂恰好占据了这具躯壳。
就在这时，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突然在她眼前展开，上面只有一行灰色的字迹，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
【待解锁功能：基础控水术、气象预警。】
【解锁条件：完成首次自救或救人。】
林悦的瞳孔微微收缩。基础控水术？气象预警？这系统的功能，竟然和海洋、和救助有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妈祖的“神力”来源？
她看着自己瘦弱的手腕，感受着这具身体里残存的、属于少女林默的微弱力量，再想想课本里记载的、关于妈祖“护国庇民”的种种传说——那些在惊涛骇浪中指引航向的灯光，那些在狂风暴雨中救下的渔船，那些被后世子孙代代传颂的善举……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她心底升起，有荒诞，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悸动。
她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不大，却让一旁的妇人吓了一跳。
“默娘，你咋了？是不是头还疼？”妇人紧张地伸手想摸摸她的额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林悦摇摇头，避开了妇人的手，自己接过那碗米汤。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一些身体的寒意。她舀起一勺米汤，慢慢送进嘴里，淡淡的米香在舌尖散开，带着一丝粗糙的颗粒感。
不管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早已注定的宿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现在是林默，一个生活在北宋湄洲岛的少女。
当务之急，是先活下去。
然后，再弄明白这个所谓的海神系统，到底想要让她做什么。
窗外的海风又吹了进来，带着依旧浓郁的咸腥气，却仿佛不再那么刺鼻了。林悦看着碗里起伏的米粒，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