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光柱的瞬间，苏寒掌心的命纹与姬九黎的银纹同时泛起灼热。
他能清晰感觉到两人交握的手心里，那道共生枷锁的纹路正像活物般游动，在皮肤下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入目是悬浮于虚无中的殿堂。
说是殿堂，倒更像被剥去了外壳的骨架——十二根青玉廊柱悬浮着，柱身爬满裂痕，却仍在渗出幽蓝的法则光流。
正中央漂浮着一本半开的书册，泛黄的纸页边缘焦黑卷曲，每一页都像浸过鸿蒙之气，翻涌着让修士本能战栗的波动。
\"那是......\"姬九黎的声音微哑。
她腕间的共生枷锁突然泛起银芒，与苏寒右臂的荒古命纹遥相呼应。
苏寒只觉右臂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命纹上的金色纹路如活过来的游龙，沿着血管往肩头窜，烫得他几乎要松开手。
\"别动。\"他低喝一声，另一只手按住跳动的命纹。
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渗进去，却像按在烧红的烙铁上。
他额角沁出冷汗，突然想起上回命纹暴走时，自己差点把沧澜宗的演武场劈成两半——可此刻的躁动不是暴走，更像......呼唤。
\"去看看。\"姬九黎抽回手，指尖轻轻拂过他颤抖的右臂。
她的指尖凉得惊人，却恰好压住命纹跳动的节奏。
苏寒望着她眼尾淡红的泪痣，突然想起前几日在青竹峰，她也是这样按住他暴走的圣体，说\"我在\"。
两人踩着虚空中若有若无的台阶，一步一步靠近书册。
离得越近，苏寒越能闻到书页间飘出的气息——像极了他在荒古禁区深处闻到的，那种介于混沌与秩序之间的，让灵魂发颤的味道。
破劫剑胚在他腰间嗡鸣，剑鞘上的血纹如烛火般明灭，似乎在警告什么。
\"等等。\"姬九黎突然停步。
她的本命剑\"御星辰\"从袖中飞出，悬浮在她身侧，剑尖微微下垂，指向地面。
苏寒顺着剑势望去，这才发现脚下的虚空里浮着无数细小的符文，正随着他们的靠近，以某种诡异的轨迹重组。
\"是封印。\"姬九黎指尖抚过剑身，银芒顺着剑锋流淌，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光痕。
被光痕扫过的符文瞬间碎裂，露出下方更深层的暗红纹路，\"有人用双重法则阵困着这本书。\"
苏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那些暗红纹路里藏着鸿蒙系统的气息——和他每次签到时，系统面板上浮现的血祭倒计时如出一辙。\"所以之前的茧壳，是外层封印？\"他握紧破劫剑，剑胚的嗡鸣突然变得尖锐，\"这里......是系统的源？\"
姬九黎没有回答。
她已经抬起手，指尖离书页只剩三寸。
苏寒刚要出声阻止，却见她腕间的共生枷锁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像一根无形的线，将她的指尖与书页连在一起。
\"小心！\"他扑过去要拉她，却在触到她衣袖的瞬间被弹开。
一道透明的屏障在姬九黎身周升起，将他隔绝在外。
书页突然自动翻页，泛黄的纸页间涌出黑雾，裹住姬九黎的身影。
\"九黎！\"苏寒的荒古命纹彻底暴走，金色纹路顺着脖颈爬上脸颊，连眼底都泛起金芒。
他挥剑劈向屏障，剑胚却像砍在棉花上，只激得屏障泛起涟漪。
黑雾中传来姬九黎的轻喘。
苏寒看见她的身影在黑雾里摇晃，眼睫剧烈颤动，像是被某种记忆强行灌入。
下一刻，她的唇瓣开合，说出的却是陌生的声音：\"若不能改写命运，便重铸规则......\"
那声音像来自亘古之前，带着某种破碎的决绝。
苏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声音他听过！
在每次兵解重生后，记忆碎片里总缠着这样的余韵。
他猛然想起，前世记忆里最后一幕，自己握着断剑站在鸿蒙尽头，说的好像就是这句话......
黑雾突然消散。
姬九黎踉跄着后退，撞进苏寒怀里。
她的眼底还残留着未褪的惊涛，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襟：\"我......看到了一个人。\"她的声音发颤，\"穿白袍，握断玉牒，站在世界尽头......\"
书页上突然浮现出一行金漆小字：\"鸿蒙纪元·第一律令：宿主即变量。\"
\"宿主？\"苏寒盯着那行字，喉结滚动。
他的系统面板突然在识海浮现，原本模糊的\"宿主\"二字此刻清晰得刺眼。
破劫剑胚的嗡鸣骤然变调，剑身浮现出猩红的\"噬主预警\"，像滴在雪地上的血。
\"系统在排斥我们。\"苏寒咬着牙扯下腰间的储物袋，从中摸出一枚焦黑的铃铛——那是他在苍梧秘境吞噬的第一件法器，原主是个擅长精神攻击的散修。
他记得系统提示过，吞噬法器类兵器能激活\"属性抗性\"，\"噬兵组合技\"需要同系三件以上......
\"抓紧我！\"他低喝一声，将铃铛按在剑胚上。
剑胚瞬间爆出血色光焰，铃铛\"叮\"地碎裂，化作千万光点融入剑身。
苏寒能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手臂涌遍全身，识海边缘的刺痛骤然减弱——那是系统正在发动的精神侵蚀。
\"好烫......\"姬九黎的指尖按在他后颈，那里的命纹正烧得发红。
她的掌心泛起银芒，与他的金纹相触，竟生出一丝清凉。
苏寒的呼吸一滞，突然发现两人的命纹正在交融，在皮肤上织出半金半银的蝶形纹路。
\"殿堂在动！\"姬九黎突然抬头。
苏寒这才注意到，悬浮的青玉廊柱正在扭曲，原本静止的虚空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层层波纹。
书页疯狂翻动，带起的风掀起两人的衣摆，吹得苏寒的碎发糊在脸上。
\"时间流速乱了。\"姬九黎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乱，\"我刚才数了三次心跳，第一次三十下，第二次十二下......\"
话音未落，苏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站稳，眼前的画面竟和一小时前重合——姬九黎站在五步外，指尖即将触碰书页；青玉廊柱的裂痕位置分毫不差；连虚空中漂浮的符文轨迹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又是这个场景？\"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破劫剑，却发现剑胚的温度和一小时前完全相同。
他试着往右跨一步，脚却像陷进泥里，每动一寸都要费尽力气。
更诡异的是，他的动作刚做到一半，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回到原位，重复着\"走向书册\"的动作。
\"这是时间循环。\"苏寒的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
他想起在沧澜宗藏经阁看过的古籍，说上古魔神曾用时间法则困住对手，让其在同一段时空中无限重复，直到精神崩溃。
可此刻的循环太精准了，连他心跳的频率都和一小时前分毫不差。
\"苏寒！\"
熟悉的呼唤从虚空中传来。
苏寒抬头，看见姬九黎的身影出现在扭曲的时空裂隙里。
她的银发被吹得凌乱，眼中映着他看不见的画面：\"我在未来......看到自己拿着御星辰，刺穿了你的胸口......\"
\"九黎？\"苏寒的呼吸一窒。
他能感觉到，通过共生枷锁，姬九黎此刻的恐惧正顺着命纹往他心里钻。
那种被至亲背叛的痛意，比剑胚反噬更让他窒息。
\"时间陷阱的规律......是镜像。\"姬九黎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我看到的未来，是你现在的循环的反面。
你重复过去，我预见未来，而我们的感知共享......\"
\"所以破局点在共生枷锁！\"苏寒的眼睛亮了。
他能感觉到，两人交缠的命纹正在传递画面——姬九黎看到的未来场景，此刻正以碎片形式在他识海闪过：她的剑尖染血，他的胸口插着御星辰，背后是崩塌的殿堂......
\"跟我念！\"苏寒咬破舌尖，血珠溅在命纹上，\"共生枷锁，同生同死！\"
\"同生同死！\"姬九黎的声音穿透时空裂隙。
两人手背的命纹同时绽放强光，金与银交织成蝶，振翅的瞬间撕裂了扭曲的时空。
苏寒抓住这道裂隙，破劫剑胚爆发出血色剑芒，像切豆腐般斩断纠缠的时间线。
\"抓住我！\"他朝着姬九黎的方向扑去。
指尖触到她手腕的瞬间，整个殿堂发出刺耳的轰鸣。
书页疯狂翻卷，最后一页\"唰\"地撕裂，化作一道流光钻进苏寒掌心。
\"走！\"姬九黎拽着他的衣袖往裂隙外冲。
背后传来轰然巨响，悬浮的青玉廊柱纷纷炸裂，法则光流像失控的瀑布倾泻。
两人刚跳出殿堂，身后的空间便如镜面般碎裂，连一丝法则波动都没剩下。
苏寒扶着膝盖喘气，掌心的书页还在发烫。
他摊开手，泛黄的纸页上缓缓浮现出血色文字：\"唯有弑神者，可得自由。\"
\"弑神者......\"他喃喃重复，抬头看向姬九黎。
却见她垂着头，指尖按在胸口，九窍玲珑心的位置泛着微光。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轻声道：\"寒，我心里......突然多出一张脸。\"
\"谁？\"苏寒走上前，握住她发冷的手。
姬九黎摇头，眼底浮起疑惑：\"不认识......但很熟悉。
像......像被兵解抽走的记忆碎片。\"
苏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林无涯——那个总说自己是他前世右臂所化的男人，想起每次兵解时，记忆被抽走前最后闪过的，正是一张模糊的脸。
风突然卷起几片碎叶。
苏寒抬头，看见远处的云层里，一道黑影如鹰隼般掠过。
他握紧掌心的残页，血色文字在指缝间泛着幽光。
\"不管是谁。\"他将姬九黎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次，我们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