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那只苍白手掌的温度顺着姬九黎的额头蔓延开来，像块浸透冰水的玉，冻得她睫毛轻颤。
苏寒喉结滚动，右手本能地按上腰间破劫剑胚，剑纹在掌心发烫——这是他第一次在未主动催动时，剑胚自发产生共鸣。
\"汝等扰乱因果，亵渎命纹，今需接受审判。\"
沙哑的低语裹着碎冰碴子，直接扎进两人识海。
苏寒瞳孔骤缩，这声音不像活物，倒像古籍残页在风中簌簌翻动，每个字都带着数万年的霉味。
他这才看清那只手的手背：暗纹盘结成锁链形状，正是前世他斩断天道时，缠绕在玉牒上的封印。
\"我们不是罪人，是创造者！\"姬九黎仰头，发间金步摇因情绪震动轻响。
她额间被按的位置泛起淡青色光痕，那是九窍玲珑心在抵抗。
可话音未落，一道无形重压突然碾碎她的气势——她踉跄半步，腰间御星辰剑\"嗡\"地出鞘，却被压得剑尖垂落，星纹黯淡如将熄的烛火。
苏寒瞬间将她护在身后，左手死死攥住她手腕。
他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极快，像被踩住尾巴的幼兽。\"九黎？\"他侧头，看见她眼尾红痣因吃力而晕开，\"撑住。\"
话音未落，他胸口突然灼烧起来。
那是创世剑核的位置。
苏寒低头，见衣襟下透出混沌雾气，正顺着锁骨往颈间钻。
他下意识催动剑核，却在意识沉入识海的刹那，被一道冷冽质问钉在原地——
\"你是破坏者，还是守护者？\"
声音来自剑核深处。
苏寒眼前的混沌雾气突然翻涌成漩涡，漩涡中心站着个与他面容相同的人，却穿着染血的古衣，眉间一道剑疤从额角贯到下颌。
那是...他前世的模样？
\"我...\"苏寒喉头发紧。
记忆碎片突然涌来：沧澜宗后山斩落欺辱杂役的外门长老，血溅在青石板上；太初圣庭前劈开镇压魔神的锁链，黑血染红半片天空；还有姬九黎在他怀里咳血时，他捏碎天道玉牒的那声脆响。
\"轰！\"
虚空炸响。
苏寒猛地睁眼，发现身侧不知何时立起一面青铜古镜。
镜面里正走马灯似的闪着他的过往：斩长老时溅在破劫剑上的血珠，破宗门时震碎的太初圣庭匾额，屠魔神时被黑焰灼焦的衣袖。
每一幕都凝成实质的青铜锤，带着\"咚、咚\"的闷响砸向他心口。
\"噗——\"苏寒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黑血。
他这才惊觉那些画面里的自己，眼神全是狠戾，像困在笼里撕咬铁栏的兽。
审判锤又落下来，这次砸在他右腿，疼得他膝盖一弯。
\"我不是为了正义！\"他突然吼出声，声音震得镜面涟漪四起，\"我只是...只是想活下去！
想护着该护的人！\"
话音刚落，身侧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苏寒转头，看见姬九黎咬破了舌尖，鲜血顺着下巴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另一只手按在眉心，九窍玲珑心的青光正顺着指缝往外涌——那些光凝成碎片，是苏寒前世的记忆：他站在鸿蒙尽头，手中剑捅穿天道玉牒，血从七窍流出，却对着跪伏的众生笑；他捏碎自己的命纹，将转世的记忆封进荒古圣体，最后一句话是\"别等我\"。
\"苏寒，看！\"姬九黎的声音带着血沫，\"这才是完整的你！\"
与此同时，苏寒识海里突然炸开一道剑光。
林无涯的声音混着剑鸣响起：\"哥，我帮你砍了这些破链子！\"他看见那道熟悉的剑影穿透镜面，在青铜锤上斩出裂痕——正是当年在沧澜宗后山，他教林无涯的那式\"破云\"。
锁链断裂的脆响中，苏寒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命纹下苏醒。
他右手按上额间荒古天命纹，掌心的混沌雾气与命纹的金光缠成绳结。
创世剑核在胸口发烫，这次没有陌生意志阻挡，反而主动涌出力量，顺着他的血管往命纹里钻。
\"我不再是命运的棋子！\"他仰起头，声音里带着裂帛般的锐响，\"我是...执棋之人！\"
虚空中的审判之手突然剧烈震颤。
那些暗纹锁链像被火烤的冰，滋滋冒着白气，接着\"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姬九黎额间的压力骤减，她猛地扑进苏寒怀里，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当——\"
古老的钟声从新世缝隙里传来，震得两人耳鼓发疼。
苏寒抬头，看见那道缝隙正在闭合，青色新世的轮廓逐渐模糊。
但就在钟声余韵未散时，他突然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在凝聚——不是混沌，不是秩序，是种更锋利、更陌生的力量。
他抬起头。
虚空中，一道金色法典正缓缓成型。
封皮上的纹路像活物般游动，每一笔都带着让他呼吸一滞的威压。
姬九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他衣襟：\"那是...\"
\"新的天道法则。\"苏寒低声道。
他能感觉到创世剑核在发烫，荒古天命纹在灼痛——这是从未有过的预警。
钟声最后一响消失时，金色法典的封皮\"唰\"地展开。
第一页上，用鲜血般的金漆写着一行字：
\"凡破旧律者，必立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