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起苏寒额前的碎发，他盯着山道上那个与自己分毫不差的身影，喉结动了动。
竹篱笆后的炊烟还带着灶火的温度，可那抹洗得发白的杂役服，却像一根冰锥扎进他心口——三年前他离开沧澜宗时，这件衣服早被他烧在杂役房后的废井里了。
\"你是谁？\"姬九黎的声音比山风更冷，御星辰剑嗡鸣出鞘，九窍心光在她眉心凝成淡紫色星芒。
她素白的指尖扣住剑柄，腕间银铃轻颤，这是她动杀念时的习惯动作。
少年没有回答。
他走到三步外站定，未开锋的铁剑垂在身侧，剑脊上还留着他当年被师兄踹倒时磕出的凹痕。
苏寒的目光扫过那半块玉牌，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他替外门弟子顶罚时，被人踩碎在泥里的东西。
\"你们不该回来。\"少年开口了，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石块，\"这里的时间线早该闭合。\"
林无涯的虚影\"唰\"地凝在破劫剑胚上方，透明的手掌按在剑脊上。
可他刚要拔剑，便觉体内剑胚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的目光扫过。\"他的气息......\"剑灵的声音发紧，\"和鸿蒙系统的签到进度条同频。\"
苏寒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忽然想起方才传送阵启动前，魔神之眼消散时那声低笑——原来不是嘲笑他们，是在笑这场戏终于要落幕。
\"咔嚓\"。
他脑海中裂开一道缝隙。
陌生的画面如潮水倒灌：混沌色的系统空间里，无数个\"苏寒\"被封在光茧中，每个光茧上都刻着不同的时间线编号。
有个穿着系统界面同款星图法袍的身影正悬在半空，指尖点过最中央的光茧：\"这个进度99%，记忆完整，适合做最终容器。\"
而他自己所在的光茧，编号末尾是一串刺眼的红色\"x\"。
\"原来......\"苏寒的声音发涩，像是含着碎冰，\"我是失败品。\"
少年的铁剑突然抬起三寸，剑尖直指苏寒心口：\"我才是命运选中的容器。\"他话音未落，周围空间开始扭曲，松涛声被抽成尖锐的蜂鸣。
苏寒看见空中浮起暗金色符文，那些他在系统界面签到时见过的星图，正以少年为中心，构建出一座祭坛虚影——坛上刻满了49道血槽，每道都泛着干涸的黑褐色。
\"这根本不是成长，是寄生！\"林无涯怒吼，透明的手臂突然凝出实体，握住破劫剑胚向前一送。
可剑胚刚触到祭坛虚影，便发出痛苦的嗡鸣，剑身浮现出苏寒前世的刻痕，像在挣扎着拒绝什么。
苏寒盯着少年的眼睛。
那双眼比他记忆里的自己更\"完美\"——没有被杂役生活磨出的隐忍，没有为救小师妹被毒打时的倔强，甚至没有第一次握剑时的炽热。
那是一双被系统数据喂大的眼睛，里面只有程序般的精准。
\"你连痛觉都没有吧？\"苏寒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每次签到抽至亲血的时候，你不会手抖；献祭挚爱之物时，你不会心疼；割自己器官的时候，你甚至算好了出血量。\"他向前迈了半步，荒古天命纹在掌心泛起金光，\"因为你根本不是人，是系统养的蛊。\"
少年的瞳孔缩成针尖。
铁剑突然划出一道寒芒，带起的风将苏寒鬓角的碎发削落数根。
姬九黎旋身挡在他面前，御星辰剑展开星幕，九窍心光化作流星撞向剑气。
可那剑气却像活物般分裂，一部分撞碎星幕，另一部分擦着姬九黎的右臂划过，在她雪缎上绽开血花。
\"记忆重构术！\"姬九黎咬着牙结印，眉心星芒暴涨。
苏寒看见少年的动作突然滞了滞——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像是程序突然卡了帧。
机会来了。
林无涯的身影突然穿透祭坛虚影，双手按在少年后颈。
他的指尖溢出混沌色光芒，那是剑灵本源的力量。\"断开这根线！\"他大喝一声，苏寒这才看见少年背后缠着根细如发丝的鸿蒙丝线，另一端隐没在祭坛里。
丝线断裂的瞬间，少年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叫。
他踉跄后退，铁剑\"当啷\"落地。
苏寒抓准时机，从怀中摸出一枚银色碎片——那是他用荒古天命纹强行剥离的系统核心碎片，表面还刻着\"格式化\"三个古字。
\"去！\"他甩手将碎片打入少年心口。
少年的身体突然开始崩解。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碎片，瞳孔里的死寂被惊恐取代：\"为什么......你明明该在第37次签到时被反噬......\"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化作千万光点，其中最亮的那簇裹着鸿蒙丝线，\"咻\"地窜向天际。
山风重新灌进耳朵。
姬九黎扶住苏寒的肩膀，她的血滴在青石板上，绽开小红花。
林无涯的虚影淡了几分，显然刚才的本源消耗不小。
\"结束了？\"林无涯喘着气问。
苏寒没有回答。
他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乌云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漩涡，中心处翻涌着墨色与金色的光。
\"目标偏离率超过阈值，启动紧急回收程序。\"
机械音从云端降下，带着电流杂音。
苏寒感觉后颈发凉——这声音和鸿蒙系统提示音一模一样，却多了几分他从未听过的冷硬。
姬九黎的指尖掐进他掌心：\"那是......\"
\"天命玉牒的声音？\"苏寒皱眉。
他望着乌云中心渐亮的金光，忽然想起系统面板最底层那个从未开启的\"天命倒计时\"——此刻，那行字正浮现在他眼前，血色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三人头顶。
远处，被雷火毁了三年的竹屋突然冒出一缕炊烟，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