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的镜片震颤得更剧烈了，苏寒掌心被破劫剑胚硌出红痕——剑胚在发烫，像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姬九黎的指尖还停留在镜片上，星光顺着她的玉指爬进袖管，在素白裙裾上织出细碎星芒，她忽然抬眼：\"进去。\"
话音未落，镜片中心裂开一道银缝。
三人被无形之力拽了进去，眼前的黑暗骤然被星芒撕裂。
这是座悬浮在星海里的殿堂，穹顶缀满熄灭的星子，墙壁由流动的星砂筑成，每一粒都映着不同的面孔：有垂泪的少女、断剑的老者、抱着婴孩的妇人……他们的眼睛闭着，像是在沉睡，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这里是所有轮回的终点。\"林无涯的声音从剑胚里渗出来，带着几分沙哑，\"每一个失败的宿主都会被送来这里，等待下一次重启。\"苏寒的荒古天命纹在掌心发烫，他看见最近的星砂里锁着个少年，那眉眼与自己十五岁时如出一辙——是上一世死在断崖的自己。
\"你们已经走到尽头。\"
无形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
苏寒抬头，星砂墙壁突然翻转，露出无数道幽蓝锁链，每道锁链末端都拴着个宿主残魂。
锁链尽头，悬浮着团模糊的光团，正是前一刻在记忆牢笼里出现的天道意志。
\"放弃挣扎，接受格式化，或永世沉沦。\"光团里渗出黑雾，裹住最近的宿主残魂，那少年的脸瞬间扭曲成灰白，\"这是鸿蒙纪元的规则，是你们的宿命。\"
苏寒冷笑，破劫剑胚在他掌中嗡鸣。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愤怒。
那些被锁在星砂里的\"自己\"，那些重复的死亡，那些被天道攥在手心的轮回……他攥紧剑柄，命火在剑尖噼啪跃动：\"我不是来接受命运的，我是来终结它的。\"
光团剧烈震颤，黑雾如蛇信子般窜向三人。
姬九黎的御星辰突然出鞘，星光锁链缠上黑雾，她指尖凝出心剑印记：\"你错了。\"她转头看向苏寒，眼尾的红痣被星光照得发亮，\"这一世，我们有彼此。\"
话音未落，苏寒左手的荒古天命纹与姬九黎心口的灭世心窍同时亮起。
两道命纹像磁铁般相吸，在空中交织成金色光网——那是共生枷锁的全貌，此刻正褪去以往的晦涩，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
\"双命同契……\"林无涯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剑胚表面浮现出半透明的身影，是他的剑灵本体，\"原来共生枷锁的最终形态，是命纹共鸣。\"他抬手按在苏寒后颈，自身的命纹残影如蝶群涌入光网，\"加上我的意志。\"
苏寒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直冲头顶。
他看见姬九黎的命纹里藏着前世的记忆：自己挥剑封印天道时，她眼中的不甘与爱意；看见林无涯的命纹里翻涌着执念：那是作为断臂时，对主人的忠诚与未说出口的\"我本可以\"。
\"这一剑……\"他的声音因力量沸腾而发颤，\"是我们三人的意志。\"
破劫剑胚突然暴涨三尺，剑身流转的不再是红雾，而是金、银、青三色交织的光。
苏寒挥剑斩出，这一剑没有方向，没有招式，只有纯粹到极致的\"不甘\"——不甘于被天道摆弄，不甘于重复死亡，不甘于让所爱之人再受轮回之苦。
剑光所过之处，黑雾被撕成碎片，光团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由万千命纹交织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里映着苏寒三人的倒影：\"你们会后悔的！
这不过是第……\"
话未说完，剑光已穿透光团中心。
整个终焉之地开始崩塌。
星砂墙壁簌簌坠落，熄灭的星子重新亮起，那些被锁住的宿主残魂突然睁开眼，脸上的灰白褪成鲜活的颜色。
有少女对着苏寒笑，有老者朝他抱拳，有与他同岁的少年冲他比了个剑指——他们的身影逐渐透明，化作星光融入虚空。
\"我们做到了……\"姬九黎扶住苏寒的手臂，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的命纹还泛着微光，与苏寒的掌心贴在一起，\"天道被摧毁了？\"
苏寒没有回答。
他望着虚空尽头，那里有团新的雾气正在凝聚，缓缓成形为镜片模样。
更远处，星芒最盛的地方，有道身影正踏着星光走来。
那是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他穿着断裂的天剑，剑穗是干涸的血红色。
眼神冰冷如霜，像看陌生人般扫过苏寒，又扫过姬九黎，最后停在破劫剑胚上：\"欢迎来到……真正的轮回。\"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突然暴走，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剑胚。
他望着对方腰间挂着的半块玉牌——与自己贴身收藏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你是谁？\"姬九黎的御星辰指向来人，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
男人没有回答。
他抬手按在虚空中，刚崩塌的终焉之地竟开始重组。
苏寒看见他袖口露出的伤疤——和自己三年前为救姬九黎被魔焰灼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宿主！\"林无涯的剑灵身影突然变得透明，\"他是……\"
\"闭嘴。\"男人瞥了林无涯一眼，剑灵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苏寒脸上，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以为摧毁了天道？
你以为解放了那些残魂？\"他抬手，虚空中浮现出无数个镜片，每个镜片里都映着苏寒与姬九黎的不同人生：有苏寒死在断崖的，有姬九黎被天道吞噬的，有两人相背而行的……
\"这才是真正的鸿蒙纪元。\"男人的声音像冰锥，\"无数个你们，无数次轮回，永远困在终焉之镜里。\"
苏寒的指尖在发抖。
他望着那些镜片里的自己，突然想起方才在星砂里看见的少年——原来每一个失败的宿主，都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他握紧破劫剑胚，命火重新在剑尖跃动，尽管掌心被烫得渗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张扬：\"那就让我做第一个，打破所有轮回的人。\"
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身后的镜片突然剧烈震颤，像是有什么力量在试图突破。
他深深看了苏寒一眼，转身走进最近的镜片里，声音随着镜片闭合飘出来：\"你会明白的……当你看见下一个自己时。\"
虚空重新陷入黑暗。
姬九黎握紧苏寒的手，掌心全是冷汗：\"他是谁？\"
\"另一个我。\"苏寒望着镜片消失的方向，荒古天命纹渐渐平息，\"或者说，未来的我。\"他转头看向姬九黎，眼里的坚定比任何星光都亮，\"但不管有多少个轮回，这一世，我都会走到最后。\"
林无涯的剑灵重新融入剑胚，声音里带着欣慰：\"需要我做什么？\"
\"等。\"苏寒将破劫剑胚扛在肩上，望着虚空尽头新出现的镜片轮廓，\"等下一个镜片出现，等那个'我'再出现。\"他勾了勾嘴角，\"然后——\"
\"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