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门外的雪粒突然变得密集。
苏寒听见那破空声越来越近时，指节在破劫剑胚上微微收紧。
剑胚内林无涯的剑灵发出低鸣，像是在回应他紧绷的神经——上一次有这种压迫感，还是在荒古禁区面对九幽冥龙时。
他侧头看向姬九黎，她雪色裙裾翻卷的弧度突然顿住，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是太初圣庭的玄霄舟，沧澜宗的青鸾辇，还有荒古叶家的雷纹车。\"
话音未落，三道光带已撕裂阴云。
玄霄舟上飘下十二道玄色身影，为首者腰间玉牌刻着\"天枢\"二字，是太初圣庭掌管星象的大司命；青鸾辇中步出白眉老者，苏寒认得那是沧澜宗执法长老，此刻他正死死盯着苏寒腰间的沧澜宗杂役腰牌，眼底翻涌着复杂；雷纹车掀开帘幕，叶家长孙叶承渊探出头，金纹玄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见着苏寒时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苏寒！\"
突然有女声穿透风雪。
苏寒转头，见白无颜从人群后挤出来，发间银铃乱响。
她手中攥着半块碎裂的玉符——那是姬九黎半月前塞给她的保命符。
此刻玉符表面的裂痕里渗出淡青色灵气，显然刚用过传送术。
她跑到离苏寒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胸脯剧烈起伏，目光却死死黏在姬九黎身上：\"帝姬，您的恶魄......\"
\"退下。\"姬九黎的声音像浸了雪水，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本命剑\"御星辰\"的剑鞘。
白无颜浑身一震，慌忙退到玄霄舟后，手指绞着裙角，眼底却仍有不甘。
大司命当先上前，玄色广袖拂过虚空，在众人面前布下隔音结界：\"天玄女帝，圣庭已知晓影天谋逆之事。\"他的目光扫过苏寒掌心的命轮纹，喉结动了动，\"此子身具荒古圣体，与您的共生枷锁......\"
\"无需多言。\"姬九黎打断他，指尖掠过苏寒染血的唇角，\"我与他的命，早绑在一处了。\"她转身走向甬道，发间九凤金步摇轻颤，\"若我死在里面，太初圣庭便替我收尸；若我活着出来......\"她侧头看向大司命，眼尾红痣如血，\"便替我清了圣庭里那些说'帝姬被杂役迷惑'的老东西。\"
大司命额头渗出冷汗，慌忙垂首：\"遵旨。\"
沧澜宗执法长老突然上前两步，枯瘦的手按在苏寒肩头：\"杂役弟子，你可知私闯轮回之门是犯了......\"
\"松手。\"苏寒声线极轻，却像有千斤重量。
他掌心的命轮纹突然亮起刺目金光，执法长老的手仿佛被火烫到般缩回，腕间竟多出道血痕——那是命轮纹的虚影烙的。
他脸色骤变，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沧澜令，却见苏寒已跟着姬九黎走进甬道，只留个持剑的背影。
\"这小子......\"执法长老咬牙切齿，却被叶承渊按住胳膊。
叶家长孙望着甬道深处，金纹在玄衣上流动如活物：\"长老，您没看见他剑胚上的纹路？
那是......\"他突然住口，因为甬道尽头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甬道内的碎石硌得苏寒脚底生疼。
他能感觉到命轮在识海深处发烫，每走一步，命轮上的纹路便清晰一分——那是影天道尊所在的方位。
姬九黎的指尖始终与他相触，两人掌心相贴处有细微的电流窜动，那是共生枷锁在共鸣。
林无涯的剑灵在剑胚里低语：\"小心，这殿堂的气息......像极了前世你斩天道时的命轮台。\"
\"命运殿堂\"的门是用无数命运丝线编织的。
苏寒伸手触碰的刹那，那些银白丝线突然化作尖刺，穿透他的掌心。
鲜血滴落的瞬间，丝线却又软成流水，在他面前分开条路。
殿堂内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影天道尊端坐在由命运丝线构成的王座上，每根丝线都缠着无数虚影，有苏寒在沧澜宗劈柴的模样，有姬九黎在圣庭祭天的模样，甚至有他前世作为弑天剑尊斩碎鸿蒙的画面。
\"欢迎，我的小棋子们。\"影天道尊的声音像两块巨石相撞，震得苏寒耳膜发疼。
他生得极俊，眉目间却带着股扭曲的疯癫，\"你们以为觉醒圣体、拿到系统就能逆命？
看看这些丝线——\"他抬手一抓，苏寒与姬九黎的命运线突然从万千丝线中窜出，\"你每救她一次，她的寿元便少十年；你每强开命轮一次，她的灭世心窍便多道裂痕。
这共生枷锁，本就是我布下的局。\"
姬九黎的瞳孔骤缩。
她能清晰感觉到心窍处传来刺痛——原来半月前苏寒为她硬接那道诛神雷时，她以为只是心悸，竟是寿元在流逝。
她反手握住苏寒的手，本命剑\"御星辰\"自动出鞘，星辰之力在剑尖凝聚成银河：\"那又如何？
你以为用命运线困住我们？\"
\"困？
不，是撕碎。\"影天道尊指尖缠绕着苏寒的命运线，猛力一扯。
苏寒突然觉得心脏被人攥住，眼前闪过无数碎片：他在沧澜宗被欺负时的屈辱，与姬九黎第一次对视时的心悸，林无涯为他挡剑时的决绝......这些记忆像被扔进绞肉机，痛得他跪了下去。
\"寒！\"姬九黎的剑势全乱，星辰之力反噬得她嘴角溢血。
她踉跄着扑过去，却被一道命运线缠住脚踝，整个人被甩向殿堂石壁。
苏寒咬碎舌尖，血腥气涌进口腔，命轮纹在掌心疯狂旋转——他能看见自己的命运线正与姬九黎的纠缠，像两簇火焰在狂风中互相取暖。\"命轮·锁！\"他嘶吼着拍出掌心，金色光纹如锁链般缠住两人的命运线，将影天道尊扯过来的力量生生反弹回去。
影天道尊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慌忙撤回力量，却见苏寒与姬九黎的命运线已绞成无法解开的死结。\"好，好！\"他突然大笑，周身的因果光环开始扭曲，\"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道！\"
地面剧烈震动。
苏寒抬头，看见穹顶裂开道缝隙，露出外面崩塌的轮回之门——影天道尊竟燃烧了一方小世界的力量！
他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灵气，那是小世界本源被焚烧的味道。
姬九黎的\"御星辰\"突然发出悲鸣，剑身浮现出裂纹：\"他这是要同归于尽！\"
\"退！\"苏寒拽着姬九黎往旁扑去。
下一刻，影天道尊的身影突然膨胀，周身缠绕着黑色火焰，竟突破了大罗金仙的界限！
他的指尖点向苏寒眉心，那点黑芒所过之处，空间像被刀割般裂开。
苏寒咬牙举起破劫剑胚，剑胚突然发出龙吟——林无涯的剑灵完全觉醒了，剑身浮现出苏寒前世的模样，持剑斩向那点黑芒。
\"轰！\"
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飞。
苏寒撞在石壁上，吐了口黑血——这是影天道尊燃烧世界的力量反噬。
他勉强抬头，看见轮回之门外的救世见证者正疯狂后退，大司命在全力布防，叶承渊的雷纹车已被气浪掀翻。
而在更远处，一团混沌之气突然凝聚，化作模糊的人形——是鸿蒙之灵！
它伸出手，混沌之力如潮水般涌出，勉强稳住了崩塌的空间。
\"机会！\"姬九黎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她的发簪散了，青丝披散，却握着\"御星辰\"站得笔直，剑尖指着影天道尊——后者因强行提升境界，周身的因果光环出现了破绽。
苏寒擦了擦嘴角的血，破劫剑胚在他手中发烫，剑身上\"命运斩·弑神式\"的纹路开始浮现。
他与姬九黎对视一眼，两人的命轮纹与心窍同时亮起，力量如洪流般涌入剑胚。
\"去！\"
破劫剑胚化作金色流光，穿透了影天道尊的胸膛。
后者低头看着心口的剑痕，眼中的疯狂逐渐褪去：\"你们赢了......但鸿蒙不会放过你们......\"他的身体开始消散，命运殿堂的石壁纷纷剥落。
苏寒接住下落的剑胚，突然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上——是姬九黎的血。
她捂着心窍，脸色比雪还白：\"我......心窍......\"
\"没事，我在。\"苏寒将她搂进怀里，命轮之力疯狂涌入她体内。
远处传来救世见证者的欢呼，大司命的声音穿透结界：\"天玄女帝！
苏寒！\"但苏寒充耳不闻，他只听见姬九黎的心跳逐渐平稳，只看见命运殿堂的王座在崩塌中裂开道缝隙，里面隐约露出半块黑色玉牒......
\"那是......\"苏寒眯起眼。
\"别看。\"姬九黎虚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先......先抱我出去。\"
苏寒低头，将她打横抱起。
破劫剑胚在他身侧轻鸣，林无涯的剑灵传来安抚的情绪。
他最后看了眼那道缝隙——黑色玉牒上似乎刻着\"天命\"二字，在尘埃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