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捧着梅瓶的手微微发颤。
灵火在梅瓶表面游走的速度突然加快，原本若隐若现的铭文像被泼了朱砂，红得刺眼。
他眉心那朵小火苗跟着发烫，像是有根细针在扎——这是点化万物能力启动到极限的征兆。
\"嗡——\"
梅瓶突然轻鸣，灵火\"腾\"地窜起半尺高，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立体光膜。
苏绾的翡翠镯子\"咔\"地裂开道细纹，她却顾不上看，目光死死钉在那团光影上。
是地图。
青灰色的山脉蜿蜒如虬龙，山坳里七处红点像七颗血珠，每颗旁边都浮着极小的篆字。
顾昭凑近些，最中间那颗红点旁的\"绣帕匣\"三个字刺得他瞳孔收缩。
\"这是......\"苏绾的声音发涩，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西装下摆，\"我妈临终前在日记本里画过类似的图。
她说'绣帕匣'是凶物起源的钥匙，说如果有天她出事......\"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她说让我永远别碰这东西。\"
顾昭转头看她。
水晶灯的光落在她眼尾，那里泛着极淡的红，像被揉碎的星子。
他刚要开口，斜刺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韩九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里攥着半块拍卖号牌，碎片扎进掌心的血正往下滴。
他身后的李敬之缩在墙角，扶着展柜的手直抖，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灰袍！
给我搅了这破图！\"韩九的声音像刮过砂纸，\"你拿了我那么多灵玉，现在不办事更待何时？\"
顾昭这才注意到后台角落的阴影里，灰袍客的身影正在扭曲。
他的右手按在腰间一个青铜小鼎上，鼎身浮起暗绿色纹路，空气里飘起腐叶般的腥气——是灵污术，用邪祟之气污染古物灵性的阴招。
\"早防着你了。\"顾昭低喝一声，左手快速在梅瓶周围结印。
三道金光从他指尖射出，在光膜外围织成蛛网般的结界。
灵污术的黑气刚触到结界便炸开，灰袍客的身体剧烈摇晃，面具\"啪\"地裂开道缝。
顾昭的呼吸骤然停滞。
面具下露出半张脸——刀刻般的眉峰，左眼角那颗朱砂痣，这分明是三年前跟着师父去滇南考古，最后却在暴雨里失踪的林远山！
\"林叔？\"他脱口而出，声音都在抖。
林远山的眼珠在面具裂缝后转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扯着脖子。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甲缝里渗着黑血：\"小昭......我没......没背叛你师父......他们用......用我徒弟的命......\"话没说完，他胸口突然凸起个肉瘤，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快走......绣帕匣里的东西......不是......\"
\"闭嘴！\"韩九抄起展柜上的青铜镇纸砸过去。
镇纸擦着林远山的太阳穴飞过，在墙上砸出个坑。
林远山的身体突然开始透明，像被风卷走的纸片，最后只余下一声呜咽：\"守好......玉衡......\"
黑雾散尽时，地上只余半枚碎玉——是师父当年亲手雕的\"衡\"字佩，林远山总说要等考古回来让师父再刻个\"平\"字。
顾昭蹲下身捡起玉牌，指腹蹭过\"衡\"字凹痕。
三年前那个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师父把他推进地窖，说\"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林远山举着探照灯在雨里喊\"教授您先走\"，然后是重物倒塌的轰鸣，和他永远没等来的敲门声。
\"顾昭！\"苏绾突然抓住他手腕。
他抬头，见韩九已经冲到光膜前，手里举着把改装过的弩。
弩箭箭头泛着幽蓝，是淬了灵毒的——这东西要是扎进光膜，藏器图谱怕要永远消失。
顾昭想也没想就扑过去。
苏绾的翡翠镯子突然爆成碎片，绿色流光裹住他后背，替他挡下了那支弩箭。
箭头擦着他耳尖飞过，在墙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你疯了？\"苏绾拽着他往旁边躲，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乱，\"灵毒沾到皮肤就要烂到骨头里！\"
\"总不能让图谱被毁。\"顾昭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掌心全是冷汗，却比他的手还凉。
光膜突然剧烈震动。
原本静止的地图开始旋转，七处红点依次亮起，最后停在\"绣帕匣\"的位置。
苏绾盯着那个红点，咬着嘴唇说：\"我妈说过，绣帕匣在藏渊西郊的云栖山。
她最后一次出远门就是去那里，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总说'听见孩子哭'......\"
韩九的喘息声从另一侧传来。
他捂着肋下的伤口——刚才撞翻了展柜，碎瓷片划开了皮肉。
李敬之不知何时溜到了后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见顾昭看过来，立刻缩回手赔笑：\"顾师傅，我就是......看看有没有人来帮忙。\"
顾昭没理他。
他转身看向光膜，发现最边缘的位置浮起一行血字，像用新鲜血液写的，还在往下滴\"血珠\"：\"绣帕之内，魂魄重生。\"
心跳声在耳边炸响。
他想起师父失踪前最后那个深夜，老人坐在修复室的藤椅上，摸着半块残玉说：\"昭儿，若有天你见到绣帕，莫要害怕。
那是......我留给你的线索。\"
\"顾昭？\"苏绾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他转头，看见她眼里的担忧，还有藏在深处的期待。
后台的窗户透进一缕月光，照在她发梢，把那缕红染成了暖色调。
\"从今天起，\"他对着整个会场说，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青铜上，\"我会逐一开启这七处封印。
那些被掩盖的真相，被污染的历史，都该见光了。\"他看向苏绾，\"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苏绾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她腕间的翡翠碎片突然发出微光，像在应和。
韩九的冷笑打破了安静：\"好啊，你尽管去。
等你找到绣帕匣......\"他扯了扯染血的衬衫，\"就等着给你们师父收尸吧。\"
顾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梅瓶。
灵火在他掌心跳动，像是在说\"别怕\"。
他盯着韩九，一字一顿：\"该怕的是你。\"
后台的电话突然响了。
秦老板缩着脖子接起来，听了两句脸色骤变：\"顾师傅，老陈头找您！
他说市郊那处要拆的老宅......\"他看了眼韩九，压低声音，\"说在墙缝里发现了半块玉，和您师父修复室的残玉纹路特别像。\"
顾昭的手指猛地收紧。
梅瓶里的灵火突然暴涨，在光膜上投出座被藤蔓覆盖的石屋——和他之前看到的模糊画面一模一样。
苏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声问：\"要去吗？\"
\"去。\"顾昭把梅瓶小心放进锦盒，\"有些事，该弄清楚了。\"
韩九在后面骂骂咧咧，李敬之跟着溜了出去。
顾昭抱起锦盒，转头对苏绾笑了笑：\"走吧，说不定......\"他没说完，因为他看见光膜里的血字又变了，这次是师父的字迹：\"昭儿，我在老地方等你。\"
窗外的雷声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