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灯光在陈御风藏青色夹克上投下冷白光斑，他右手握着签字笔，左手腕上的机械表指针划过六点零七分。耳机里传来张建军的吼声：“3马赫提前切入！气流载荷左偏！”
陈御风一步跨入主控室，目光扫向中央全息屏。模型左翼前缘应力值已飙至红色警戒区，高频抖振波形如锯齿般撕裂数据流。他迅速调出控制系统日志，发现自动调节模块在三秒前被强制覆盖，指令来源标记为“内部调试端口”。他指尖一沉——昨夜更换材料的操作记录仍显示未完成，敌人显然已潜入系统，正借测试之机验证破坏效果。
“切断自动回路。”他声音压得极低，“切换手动微调。”
话音未落，监控画面中前缘涡流发生器外壳泛起暗红，热成像显示局部温度突破890c。周子豪猛地从检测台起身，冲向应急储备柜，抱起液氮罐就往防护通道跑。陈御风紧随其后，在气密门闭合前将签字笔插入主控终端接口，强制锁定动力输出曲线，防止震动引发连锁失控。
观察窗外，高速气流呼啸而过，模型翼尖震颤频率持续攀升。主控台警报叠加鸣响，操作员手指悬在紧急停机键上方，迟迟未按。
“别停。”陈御风通过对讲机下令，“维持当前状态。”
周子豪单膝跪地，用扳手猛砸冷却管接头。老化金属崩裂，液氮喷涌而出，瞬间凝结成霜，覆盖灼热部件。但他额头渗汗——喷射角度偏差近十五度，冷却效率不足四成。他摘下眼镜，透过镜片反光观察气流扰动形态，发现右侧导流板错位约0.3度，导致涡流失稳，热量积聚。
“右导流板校准。”他喘着气喊，“降速0.1马赫，给我三十秒窗口。”
陈御风立即接通张建军：“调整导流板角度，同步降速。”
主控台前，张建军双手稳住调节杆，毫米级微调。屏幕显示导流板缓缓归位，气流扰动减弱。周子豪抓住时机，撕开备用液氮袋，刺破注入涡流发生器核心节点。白雾炸开，温度曲线骤降，红警边缘微微回缩。
“稳定了。”周子豪靠在墙边，手套破损，指尖冻伤泛白，仍死死抱住最后一罐液氮。
陈御风盯着全息屏，异常信号源仍未消失。他调出后台指令流，发现一段毫秒级延迟扰动代码嵌入控制协议底层，手法与此前赵天翔使用的攻击模式高度吻合。他冷笑一声，启动隐藏记录程序，将过去十分钟所有异常参数单独打包，加密命名“Yh-9-tESt-FAKE”。
“对外发布应急预案。”他对张建军说，“宣布测试出现重大结构隐患，准备中止流程。”
张建军点头，手指在通讯面板上敲击。广播响起：“各岗位注意，风洞测试进入临时管控阶段，请保持监测设备运行。”
实则，陈御风已悄然保留核心传感器链路，所有数据仍在暗层流转。他知道，幕后之人此刻正盯着内网日志，等待“灾难性失败”的确认信号。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场“失败”看起来足够真实，又不至于真正崩塌。
主控室灯光忽明忽暗，冷却系统压力再度波动。周子豪挣扎起身，检查液氮储备箱，发现剩余量仅够支撑一次短时补给。他低声报告：“若再出现热峰，我们撑不过两分钟。”
陈御风没有回应。他盯着屏幕上缓慢爬升的应力值，判断敌方尚未收手——真正的攻击，往往在危机缓解后再度降临。
果然，三分钟后，导流板角度突变0.2度，气流再次失衡。监控显示涡流发生器外壳重新泛红，温度回升至760c。
“有人在远程重写参数。”周子豪咬牙，“防火墙没拦住。”
陈御风迅速接入系统底层，追踪指令路径。发现攻击信号经由一台伪装成温控终端的设备注入，Ip地址指向航校后勤网络中继节点。他立刻意识到：敌人不仅掌握了权限，还提前埋设了硬件跳板。
“张建军。”他低声下令，“切断b3中继电源，启用备用信道。”
主控台前，张建军果断执行。屏幕闪烁数次，攻击信号中断。但就在新协议加载瞬间，模型右翼突然发出金属撕裂声，裂纹自前缘向后蔓延，肉眼可见。
“疲劳裂纹扩展！”周子豪扑到观察窗前，“必须立即降温！”
他抓起最后一罐液氮，冲向防护通道。陈御风紧随其后，在气密门关闭前伸手卡住边缘。两人冲入测试区边缘隔离带，周子豪单膝跪地，将液氮直接倾注于裂纹前端。白雾腾起，金属收缩，裂纹扩展速度减缓。
“还能撑。”周子豪喘着气，“但不能再有第二次冲击。”
陈御风盯着模型，忽然发现裂纹走向异常——并非随机疲劳，而是沿特定晶界扩展，像是材料内部存在隐性缺陷。他心头一震：问题不止于远程干扰，原料本身可能已被动过手脚。
他迅速调出该批次涂层的原始成分报告，对比昨夜复检数据。果然，铅、镉等重金属残留未被完全清除，高温下催化晶界脆化，加速裂纹生成。敌人早已料到他们会替换材料，却在未被察觉的环节留下毒饵。
“通知安保组。”他通过对讲机下令，“立即封锁中转仓，所有人不得进出。”
主控室内，张建军持续监控各项参数，额角汗水滑落。他手指始终悬在紧急停机键旁，随时准备终止试验。但陈御风未下令，他便不动。
“你真要让测试继续？”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必须继续。”陈御风盯着屏幕，“他们想看飞机坠毁，我们就让他们以为，坠毁已经开始。”
他按下内网上传键，将“Yh-9-tESt-FAKE”数据包推入共享目录，权限开放至三级以上技术员。他知道，这个动作会立刻被监控者捕获，成为下一步行动的诱因。
时间指向六点十二分。
陈御风仍伫立于观察窗前，手中握着签字笔，袖口沾着液氮凝霜。模型仍在运转，裂纹未再扩展，温度维持在临界点。
“把刚才那十分钟的数据，原封不动上传内网共享目录。”
周子豪瘫坐在角落座椅，呼吸粗重，仍紧抱着空罐。张建军坐镇主控台，目光未离屏幕。
风洞轰鸣不息，气流在管道中奔腾如雷。
陈御风抬起手腕，机械表指针平稳前行。
他听见远处传来电梯抵达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