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7赫兹的信号波动在记录仪上彻底归零，陈御风合上设备外壳，指尖残留着金属冷却后的涩感。他没有起身，而是将左腕机械表重新扣回皮肤，表盘玻璃映出头顶应急灯微弱的绿光。
“继续。”他说。
周子豪坐在终端前，手指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出一组新的热处理参数。他按下回车键，系统自动同步至公共协作平台。b-7批次合金的第四次工艺调整正式录入，日志显示操作人为“材料组常规质检”。
沈昭华站在暗房门口，手中握着翡翠戒指。她没有佩戴，也没有放入防磁盒，只是用指腹反复摩挲内环刻痕。那串数字——1943——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反光。
“x光机还能用？”她问。
陈御风点头。“老型号，胶片成像，不联网。但屏蔽层太厚，一次不够。”
“那就三次。”
暗房位于地下三层西侧，原为航校早期无损检测实训室，设备早已淘汰。他们搬来一台上世纪八十年代产的便携式x光机，接上独立蓄电池，手动调节电压与曝光时间。沈昭华将戒指固定在托盘中央，关闭舱门，拉下遮光帘。
第一轮成像，胶片显影后仅见模糊轮廓，内部结构被多重金属层遮蔽。
第二轮，提高千伏值，边缘出现细密纹路，疑似夹层折叠痕迹。
第三轮，陈御风亲自调整射线角度，偏转十二度，避开主反射面。冲洗后的胶片终于显现出清晰影像：戒指内壁存在空腔，其中嵌有一张微型照片，尺寸不足指甲盖大小。
沈昭华戴上无尘手套，用镊子取出胶片，在放大镜下逐寸比对。她的呼吸节奏变了，指尖微微收紧。
“是他。”她低声说。
照片上两人并肩而立，背景是山洞入口，木牌悬挂于岩壁，字迹斑驳可辨：“中央航空研究院·1943”。左侧老者身着民国空军技术官制服，胸前佩戴银质徽章，面容与沈家祖宅相框中的沈文渊完全一致。右侧外国人戴着飞行护目镜，身穿皮夹克，臂弯搭着工程图纸，眉骨轮廓与张建军有七分相似。
“James carter。”陈御风说出这个名字时，笔尖已在图纸边缘写下“昆明巫家坝”“涡轮叶片原型测试”等字样。他前世在空军档案馆见过一份未公开报告，提及抗战末期曾有外籍工程师协助国产发动机逆向研发，后因资料损毁未能延续。
“我祖父从未提过合作细节。”沈昭华声音很轻，“家族记录里，那段历史只有三行字：‘主持战时机务保障，参与动力系统改良，幸存至胜利。’”
“不是幸存。”陈御风抬头，“是中断。”
他想起前世张教官在空难调查会上的坚持——“不是飞行员失误，是发动机材料疲劳断裂”。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在替战友开脱，唯有陈御风察觉那份执拗背后藏着更深的东西。如今看来，那不只是职业操守，更像是一种传承的警觉。
周子豪一直沉默地看着胶片，突然开口：“这张照片不可能随便藏进去。戒指材质含铅锑合金，专用于防辐射屏蔽。它不是信物，是容器。”
三人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谁放进去的？
沈昭华的母亲曾在她二十岁生日时交付一封信，叮嘱成年后拆阅。信中只有一句：“若你投身航空，请先查清1943年的失败。”
失败？
陈御风站起身，走向实验室最深处。那里有一间封闭舱室，编号d-7，名为“禁飞区模拟舱”，内部复刻了云南某山谷地形，用于极端气象起降训练。他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地面铺设等比例沙盘，山脊走向、风道模型皆按历史气象数据还原。
他抬起左手，机械表指针指向三点十七分。
【飞行王朝系统】界面无声浮现。
【检测到双重历史共振场——沈氏血脉+航空英烈基因链，满足“王朝溯源”条件】
红色字体闪烁三下，随即展开全息投影。
【隐藏任务开启：解锁抗战时期航空研究院绝密档案】
首条数据浮现：
“1943年8月12日，铀同位素分离试验失败。原因：高速离心机叶片在持续运转四小时三十七分钟后发生晶界断裂。分析结论：现有钢材抗蠕变性能不足，建议改用镍铬钼合金配方，比例为Ni-18.5% \/ cr-12.3% \/ mo-2.7%。”
周子豪猛地抬头，翻开笔记本，快速核对当前航发涡轮盘基础配比。
“这……就是我们正在优化的G3-m型合金初始方案！”
投影继续滚动：
“9月5日，美方终止技术支持，关键轴承无法进口。团队尝试自研陶瓷滚珠，但烧结温度控制偏差导致批量碎裂。”
“10月18日，日军空袭昆明，研究院转移至红河隐蔽洞库。部分实验记录损毁。”
“11月3日，James carter提出‘双旋翼耦合供能’构想，拟用于高空增压系统，图纸留存编号A-447。”
画面一转，一张泛黄草图缓缓展开。结构复杂，标注密集，核心部件为一对反向旋转的涡轮轴，连接方式极为罕见。
陈御风瞳孔微缩。
这种设计，他在现代某五代机预研项目中见过类似提案，但因传动损耗过高被否决。可在这份八十年前的手绘图上，却标注了一种特殊的润滑阻尼补偿机制——利用气流压力差自动调节扭矩分配。
“这不是失败。”他说，“是被迫封存。”
沈昭华盯着数据流，忽然发现一个细节：“所有实验记录的签署人都是沈文渊和James carter联合署名。但他们对外宣称只是‘技术顾问’与‘外援工程师’的关系。为什么？”
“因为项目性质。”陈御风指向投影底部一行小字，“这里写着‘天穹计划’，分类等级：绝密甲等。下方还有印章图案——龙首衔星，环刻‘御风而行’四字。”
他的父亲曾在他儿时讲过一个故事：解放前有个秘密航空组织，试图制造超越时代的飞行器，最终因资金断裂和技术封锁而解散。领头人留下一句话：“终有一日，御风者归来。”
他一直以为那是童话。
投影突然跳转，调出一份股东登记表扫描件：
“天穹机械有限公司，注册地：新加坡，成立时间：1943年12月。原始股东：沈文渊（持股45%），James carter（持股35%），匿名信托（20%）。”
下一秒，系统自动关联外部数据库，弹出对比窗口：
“经比对，叶婉晴间接控股企业‘南洋精密材料有限公司’，其注册地址与1943年天穹机械海外办事处完全一致。且该公司近三年申请的三项专利，均涉及放射性材料封装技术。”
空气凝滞。
周子豪摘下眼镜，用布擦拭镜片，手有些抖。
“她们一直在延续那个计划。”
“不是延续。”沈昭华声音冷下来，“是篡改。”
她想起母亲信中的另一句话：“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飞机，而是力量本身。”
陈御风闭眼片刻，再睁开时已做出决定。他取出手表，轻轻放在实验台上，对着系统下达指令：
“执行签到。”
【地点确认：禁飞区模拟舱（历史遗址复刻）】
【签到成功】
【奖励生成：1943年中央航空研究院完整实验日志（加密版）】
【附加提示：该数据包包含三项关键技术路径，其中一项与当前b-7批次材料脆化问题存在直接关联】
投影骤然扩大，数百页文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首页标题赫然在目：
《关于高应力环境下镍基合金晶界强化的初步研究》
作者署名：沈文渊，James carter
日期：1943年11月29日
周子豪立即翻至附录，找到一组热处理曲线图。曲线峰值出现在1080摄氏度，保温时间精确到分钟级，随后进行三级阶梯降温。
“这个工艺……可以抑制碳化物析出！”他语速加快，“如果我们把b-7的固溶处理改为这种梯度退火，或许能解决长期脆化隐患！”
陈御风迅速调出当前实验参数，开始对照修正。沈昭华则聚焦于文档末尾的一段批注：
“鉴于国际形势恶化，本研究成果暂不申报专利，所有数据将以物理介质分散保存。钥匙由三方持有：设计者、材料者、守护者。唯有三脉重合，方可重启天穹。”
她看向陈御风。
他正低头在图纸边缘书写新参数，签字笔划过纸面，发出细微沙响。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
父亲坠机那夜，驾驶舱录音最后传来一句断续的话：“……配比是对的……只是没人相信……”
原来早在八十年前，这条路就被验证过。
而现在，敌人不仅知道这段历史，还试图用伪造的身份，成为所谓的“第三脉”。
投影仍在滚动，忽然定格在一页残损文件上。图像模糊，但依稀可见一个公式片段：
E = k(t) x √(σ\/p) · e^(-λt)
下方标注：
“临界能量释放模型，适用于极端压缩环境下的可控反应堆芯设计。”
周子豪念出标题时，声音几乎卡住：
“1943年核爆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