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角熟悉的暗红火焰纹布料，如同冰锥般刺入林晏的眼底，让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了！
父亲？！
这怎么可能？！父亲只是一个蜀州城的药师，他怎么会来到这万里之外、环境极端恶劣、危机四伏的北境雪原？甚至还深入到这荒原遗民视为禁地的冰髓虫巢？！
无数的疑问和震惊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林晏的脑海，让他攀在冰塔上的动作彻底僵住，连近在咫尺的冰髓兰都忘了采集。
“快！愣着干什么！”远处，正艰难躲避着虫群追击的诺姆发出焦急的低吼。他的呼哨和投石虽然引走了大部分冰髓虫，但仍有一些察觉到了林晏这个不速之客，开始调转方向，闪烁着蓝光的复眼锁定了他，发出威胁性的“咔哒”声，如同细小的冰粒碰撞。
林晏猛地回过神来，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获取冰髓液救苏辞才是第一要务！
他猛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冰髓兰花瓣上那几滴凝聚的、散发着浓郁寒香和纯净能量的蓝色露珠接入玉瓶之中。露珠落入瓶底，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一股极强的寒意瞬间透过玉瓶蔓延开来。
几乎在他得手的同一瞬间，十几只冰髓虫已经爬上了塔楼，锋利如冰锥的口器朝着他的手指狠狠咬来！
林晏手腕一翻，诺姆给的兽牙匕首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将最前面的几只冰髓虫扫落。这些虫子甲壳坚硬，但力量并不算太强。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更多的虫子正从四面八方涌来，那“窸窣”声汇聚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得手了就快撤！”诺姆一边挥舞着骨刀劈砍身边的虫群，一边朝着洞口方向且战且退。
林晏不敢恋战，将玉瓶塞入怀中，身体如同游鱼般从塔楼上滑下。落地瞬间，他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藏着布料的缝隙。
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父亲为何来此？他留下了什么？那布料是意外失落，还是刻意留下的线索？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冒险探查的刹那——
“嘶嘎——！”
一声尖锐刺耳、完全不同于普通冰髓虫的嘶鸣，猛地从虫巢最深处的某个巨大孔洞中传出！
这声嘶鸣带着一种狂暴和愤怒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整个虫巢。所有正在攻击的冰髓虫动作齐齐一滞，随即如同接到了某种指令般，变得更加疯狂和有序！它们不再杂乱无章地攻击，而是开始汇聚起来，形成一道道蓝色的虫流，从各个方向朝着林晏和诺姆包抄过来，速度更快，攻势更猛！
“不好！惊动虫母了！快走！”诺姆脸色剧变，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惊惧。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引出大家伙。
林晏心头一凛，知道不能再有任何耽搁。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缝隙，猛地一跺脚，转身朝着诺姆的方向急冲而去。兽牙匕首和“无锋”剑鞘左右开弓，不断将扑上来的冰髓虫击飞或冻僵。
两人汇合，背靠着背，艰难地朝着洞口方向突围。虫群如同蓝色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诺姆的皮袍上已经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渗出鲜血，血腥味似乎更加刺激了虫群的凶性。林晏的护体寒气也在急剧消耗。
“这样下去不行！虫群太多了！”诺姆喘着粗气吼道，“跟我来，走另一边！那边有个狭窄的裂缝，它们追不进去！”
他猛地改变方向，朝着虫巢一侧一处不起眼的、布满冰挂的角落冲去。林晏紧随其后。
果然，那里有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冰缝。诺姆率先钻了进去，林晏紧随其后。汹涌追来的虫群被挡在冰缝之外，只能不甘地撞击着冰壁，发出密集的砰砰声。
暂时安全了。
两人靠在冰冷的裂缝内壁上，大口喘息着，都显得有些狼狈。
“冰髓液拿到了吗？”诺姆急切地问道。
林晏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冰冷的玉瓶，里面小半瓶蓝色露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和强大的能量波动。
“太好了！”诺姆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有这些，应该能暂时稳住那姑娘的情况，或许还能补充一点冰心石的能量。”他看了看林晏，眼神复杂，“你刚才怎么了？在那塔顶上发什么呆？差点把我们俩都害死！”
林晏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事情，而是反问道：“诺姆首领，你们部落……最近几年，或者更早以前，有没有遇到过其他来自南方的外乡人？比如……一个看起来像药师或者学者的男人？”
诺姆闻言，眉头紧锁，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们逐风者部落很少与外界接触，尤其近几年黑潮活动加剧，更是严防死守。除了你们，最近十年内，我没见过任何其他完整的外乡人进入我们的核心活动区域。”他顿了顿，补充道，“倒是偶尔会在荒原边缘发现一些不幸遇难者的遗骸，大多是试图穿越雪原的冒险者或者流放者，但从未见过你描述那样的人。”
没有？林晏的心沉了下去。那父亲留下的痕迹从何而来？难道是很多年前？或者……他并非通过正常途径来到此地？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隐瞒。他伸出手，指向冰缝之外虫巢的方向，沉声道：“刚才在那塔楼下方的缝隙里，我看到了一个东西。一角布料，上面绣着一种特殊的火焰纹样……那纹样，与我父亲留下的遗物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诺姆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确定？！那种火焰纹样？！”
“确定无疑。”林晏斩钉截铁。
诺姆猛地一把抓住林晏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刺穿他：“什么样的火焰？是不是……暗红色，形态如同跳动的血液，边缘却带着一丝金色的细线？！”
这次轮到林晏震惊了：“你……你怎么知道？！”父亲笔迹和香囊上的绣样，正是如此！极其细微的金色勾边，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诺姆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松开了他，后退一步，靠在冰壁上，脸上血色尽褪，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焚烬之印’……那是……那是‘炎君’麾下‘净火使者’才被允许使用的印记！早已失传了近百年！你父亲……他到底是什么人？！”
净火使者？炎君麾下？
林晏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父亲……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埋头于药草之间的蜀州城药师……怎么会和远古传说中“炎君”的使者扯上关系？
无数被忽略的细节瞬间涌入脑海：父亲对那些罕见药材、尤其是带有祛邪安神功效药材的痴迷；他那本笔记中偶尔出现的、超出普通药师认知的晦涩记载；他对蜀州城某些古老传说异乎寻常的了解；甚至他遇害时，那些身上带着青色符印的纸人……
难道父亲之死，并非简单的妖祸？难道他远赴北境，也与那所谓的“炎君”、与黑潮、与蜀州城的阴谋有关？！
就在林晏心神剧震，试图理清这纷乱如麻的线索时——
“咔……咔嚓……”
一阵极其细微，却绝非虫群造成的冰层碎裂声，突然从他们藏身的这条冰缝深处传来！
两人瞬间噤声，警惕地望向黑暗的裂缝深处。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某种规律，仿佛……仿佛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极其缓慢地、一下下地撞击着冰层？
诺姆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侧耳倾听片刻，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极度的惊骇，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该死的……这声音……不是从虫巢那边传来的……是从更下面……从‘寂灭之喉’的方向传上来的……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撞破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