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二年,夏。
西山格物院动力研究所的实验场内,空气灼热而粘稠,混合着机油、煤油和金属摩擦的刺鼻气味。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目光死死锁在场地中央那台被无数管线缠绕的金属造物上——“麒麟三号”原型机。
与之前粗糙的“麒麟一号”相比,“三号机”的结构更加紧凑、精密。水平放置的气缸,曲轴连杆机构被封闭在铸铁外壳内,顶部是改进后的化油器和高压点火系统。王铁柱和方以智站在控制台前,汗流浃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压力稳定!”
“点火系统正常!”
“冷却水循环开启!”
各项准备就绪的报告声此起彼伏。
王铁柱看向林枫,林枫微微颔首。王铁柱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启动——!”
一名工匠猛地压下启动手柄。电动机带动飞轮旋转,达到预定转速后,点火按钮被按下!
“轰——嗡——!!!”
一声与蒸汽机截然不同、更加高亢、尖锐、带着金属摩擦韵律的咆哮,猛地从“麒麟三号”内部炸响!气缸内的混合气被成功点燃,爆燃产生的巨大压力推动活塞,通过连杆带动曲轴,飞轮开始凭借惯性高速、稳定地旋转起来!
没有熄火!没有卡死!没有爆震!
那持续不断的、充满力量的轰鸣声,仿佛一头被囚禁已久的洪荒巨兽,终于发出了宣告自己诞生的长啸!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方以智第一个跳了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周围的工匠和学员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许多人相拥而泣。数年来的汗水、失败、煎熬,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
王铁柱这个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抚摸着那台依旧在轰鸣、散发着灼热气息的机器,如同抚摸着自己最珍贵的孩子。
林枫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走上前,仔细聆听着这台原始内燃机的运转声,虽然噪音巨大,振动明显,但它的确在持续地输出着动力!
“记录数据!转速、输出扭矩、燃油消耗、缸体温度!”林枫大声命令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初步测试结果显示,“麒麟三号”的输出功率大约相当于五马力,效率远低于设计预期,但这是一个从零到一的突破!它证明了内燃机这条技术路径的可行性!
“麒麟三号”的持续成功运转,在联邦高层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徐宏祖第一时间从海军司令部赶回西山,他围着那台还在试验台上轰鸣的机器转了好几圈,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执政官!这东西……这东西如果能装到船上,取代那笨重的蒸汽机和明轮……我们的战舰速度、灵活性和隐蔽性将得到质的飞跃!它不需要庞大的锅炉和煤仓,能节省出大量空间装载弹药和补给!”
赵胜也闻讯而来,他想的则是陆军:“这东西体积小,功率大!如果能把它装到铁甲车上,我们的铁甲车就不用再拖着沉重的煤斗,速度和行程将大大增加!甚至……甚至可以造出更小、更灵活的‘铁马’,让步兵也能快速机动!”
林枫听着他们兴奋的构想,点了点头:“你们的想法,正是‘麒麟’项目的意义所在。它代表的,是动力的革命,是移动能力的飞跃。”
他看向王铁柱和方以智:“接下来的任务,更加艰巨。第一,提升可靠性,要能稳定运行数十、数百个小时。第二,小型化、轻量化,这是装备车辆和船舶的前提。第三,提升功率和效率。第四,也是最重要的,燃料。”
林枫拿起一小瓶试验用的精炼煤油:“目前我们用的煤油,还是从煤炭中干馏得到的,成本高,产量有限。我们需要找到更廉价、更容易获取的燃料来源。”
他下达了新的指令:“成立‘燃料研究所’,与地质勘探部门协同,在全国范围内,寻找一种……黑色的、粘稠的、可能从岩石缝隙中渗出的‘油脂’,我称之为‘石油’!那将是‘麒麟’未来真正的血液!”
“麒麟三号”的长啸,如同一声发令枪,宣告了联邦在动力领域进入了全新的赛道。
格物院的相关研究资源开始向内燃机项目倾斜,材料、加工、润滑、冷却……一个个子课题被建立起来。徐宏祖和赵胜也开始着手规划,下一代装备内燃机的战舰和车辆需要怎样的设计。
林枫知道,从实验室原型到实用化装备,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但希望已经点燃,道路已经铺开。当联邦的战舰依靠内燃机驱动螺旋桨破浪远航,当联邦的军队乘坐着内燃机驱动的车辆驰骋疆场时,这个世界将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机械化时代。
麒麟长啸,并非终点,而是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的起点。动力的革命,将彻底释放联邦被地理束缚的潜力,将其影响力推向更远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