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左脚还钉在金属地板上，刀尖抵着虚空，身体却已不听使唤。那一步踏出后，力量像被抽干的井水，只剩残存的意识吊着一口气。光链早已消散，可他仍悬在半空——不是漂浮，是苏然的手还贴着他后心，大壮的肩膀还顶着他的腰。
三个人，没动。
动不了。
林风右眼的血顺着颧骨往下淌，滴在刀背上，又滑落，砸进地板裂缝。伤口没愈合，反而越裂越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撕扯他的神经。他想眨眼，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漏洞之眼还在运转，但视野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老式投影仪，忽明忽暗地闪着数据残影。
他用还能动的左手，在地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指尖发麻，几乎感觉不到反震。但这三声够了。苏然的掌心猛地一颤，她没睁眼，只是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自己掌心，随即将最后一丝生命能量拧成细线，送进林风体内。那点绿光微弱得像是风里残烛，可它没灭。
大壮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野兽护崽前的低吼。他双膝陷得更深，战锤嵌入地面的部分又下沉两寸。肌肉在抖，血管在炸，混沌灵根的能量在他体内乱窜，像烧红的铁水灌进静脉。但他往前挪了半寸。就半寸。刚好让林风的重心稳了一瞬。
没人说话。
说不了。
可他们都还站着——哪怕是以跪的姿势站着。
林风的意识在沉，但他没让自己彻底掉下去。他在等。等这死寂里出点什么动静。胜利从来不是安静的，尤其是这种级别的对抗之后。高维存在不会认输，更不会沉默。
果然。
一道声音钻进脑子里，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烙在神经上的。
“实验进程：未终止。”
林风咧了下嘴，牙龈渗血。
来了。
他强行撑开右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地面裂纹正以能源塔为中心向外扩散，像蛛网，一圈圈蔓延。裂缝里开始冒紫雾，不是烟，是液态的、带着粘稠质感的东西，缓缓往上涌。他认得这颜色。北极那次，混沌幼体就是从这种雾里爬出来的。
他立刻调动漏洞之眼，扫向最近的一道裂缝。视野卡顿了一下，才勉强锁定能量流动轨迹。果然，封印松了。底层协议正在被某种外力逆向激活，不是系统紊乱，是有人——或者有东西——在重启混沌装置。
苏然突然抽了口气。
林风猛地扭头，眼角余光瞥见她左眼的灵纹正在褪色，绿叶缠闪电的图案变得灰白。她的手还在他背上，可那点微光已经细得快看不见了。
“撑住……”他想说，结果只发出一个气音。
下一秒，地面炸了。
不是震动，是爆裂。整座平台猛地一颤，三道裂缝同时炸开，黑影从地底喷涌而出。那些东西没有固定形态，像融化的沥青聚合而成，表面泛着不规则的红斑，落地即变形，有的长出触手，有的直接摊成薄片贴地滑行。
混沌幼体。
林风瞳孔一缩。它们没冲他，全扑向苏然。
他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最弱，能量波动最不稳定，对这些吞噬型生物来说，就像腐肉招苍蝇。
他想动，身体却不听使唤。漏洞之眼还在运行，他拼尽全力锁住最近一只幼体，终于捕捉到那个0.3秒的凝滞点——每次吞噬能量后，它们需要短暂重组结构，那是唯一的破绽。
他没法开口，只能通过神经传导把信息“推”过去。这是他们练出来的默契，不用语言，一个念头就能传到位。
苏然懂了。
她抬手，指尖划出一道弧线，残存的生命能量在身前凝成一层极薄的屏障。几乎是同一秒，三只幼体撞上来。它们的动作一顿，正好卡在重组期，被那层绿光弹开半尺。
就是现在！
大壮怒吼，战锤抡圆了横扫，锤风带起一阵气爆，直接把其中一只砸回裂缝。另外两只刚要转向，林风咬牙，左手猛拍地面，刀柄借力一撑，硬生生将身体转了个角度。他右眼血流不止，可漏洞之眼还在工作，他盯着第二只幼体的能量节点，猛地将一丝秩序之力射出。
那东西动作一僵，表面红斑剧烈闪烁，随即“砰”地炸开，黑液溅了一地，滋滋作响。
第三只退了。
不是被打退的，是主动后撤的。它停在裂缝边缘，没有再扑，而是缓缓抬起“头”，朝林风的方向“看”了过来。
林风心头一紧。
不对劲。
幼体不该有这种反应。它们是本能驱动的吞噬体，不会观察，不会判断。可这只，像是在……评估。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地面又开始震。
这次不是零星几处，是整片区域都在抖。更多的裂缝裂开，紫雾翻涌，黑影接连不断从地底冒出。十只、二十只、五十只……它们不再急着进攻，而是分散开来，围成一个圈，把三人困在中心。
林风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开始发紫，那是能量倒灌的征兆。刚才那一击，耗掉了最后一点能调动的秩序之力。
苏然靠墙坐着，双手交叠护在胸前，像是在积蓄下一次防御的力量。她的嘴唇发白，额角全是冷汗，可眼睛还睁着，死死盯着前方。
大壮跪在地上，战锤插进地板，整个人像一头濒临力竭的蛮牛。他喘得厉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可他的眼神还是凶的，盯着那些幼体，像是在说“来啊”。
林风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可就在他准备拼最后一口气时，那只带头的幼体突然动了。
它没扑上来，而是缓缓抬起一只触手般的肢体，指向林风。
然后，它开口了。
声音不像人类，也不像机械，而是一种多重频率叠加的低鸣，直接在脑子里响起：
“容器……我们……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