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指尖还在抽搐，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反复击打。他的身体悬在半空，能量球的蓝光已经退去大半，可皮肤下却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渗出的血珠刚冒出来就被蒸发成淡红雾气。
意识深处，他正被撕碎。
那些从系统原型里灌入的信息像烧红的铁丝，一根根扎进脑海。他记得自己扯断了信息流，可残留的混沌还在啃噬记忆——父母的脸、战友的名字、苏然说过的每一句话，全在褪色。他蜷缩在虚无中，牙齿咬得咯咯响，一遍遍在心里画那道启动符文，手指跟着痉挛，仿佛真有光刃在掌心刻划。
“七转三折，逆脉而行……”他在心里默念，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每一次运转都像有岩浆顺着神经倒灌。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错乱的画面：小时候摔破膝盖，苏然蹲下来给他擦药；小米第一次破解系统时得意地笑；大壮扛着他冲出火场，背上全是血。
然后是苏然的声音。
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是此刻正在发生的事。
“你说过一起走……我信你。”
这句话像钉子，把他即将溃散的神志硬生生钉回原地。
他猛地睁眼——在意识空间里。
灰白的虚无还在，断裂的符文链漂浮着，黑雾正从裂缝中涌出。但他不再后退。他抬起手，用尽最后一丝清醒，把那段启动程序反向注入自己的本能。肌肉记忆、神经反射、呼吸节奏……全都重新编码。每完成一步，身体就剧痛一次，像是骨头被一寸寸碾碎又重铸。
现实中的护盾已经塌了半边。
苏然跪在地上，双臂撑着残存的灵力屏障，肩头被落石砸中，整条右臂软下去了。她没喊疼，只是把林风往怀里又搂紧了些。头顶的巨柱轰然断裂，砸在不远处，震得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小米！”她哑着嗓子喊。
小米趴在地上，嘴里还叼着那块电路板，双手插在裂缝里，指尖全是血。她的符文只亮了一瞬，但确实让能量球的波动停了两秒。现在她整个人都在发抖，终端残骸冒出黑烟，烫得她手掌起泡。
“再……再撑三秒。”她咬着牙，“三秒就行。”
大壮躺在旁边，胸口的暗红符文蔓延到下巴，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苏然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盯着林风的脸。
“你要是敢死，”她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以后每天晚上都去你坟头骂你。”
林风的手突然动了。
不是抽搐，是主动握拳。
紧接着，他整个人绷直，皮肤下的裂纹开始发光，像是有银线在血管里游走。能量球忽然轻微震动，表面泛起涟漪，仿佛在回应什么。
意识空间里，林风正撞上最后一道屏障。
混沌黑影化作巨口，朝他吞噬而来。他没有躲，反而迎着冲上去，把刻入本能的启动程序当成武器，狠狠刺进黑影核心。剧痛炸开，他的意识几乎熄灭，但在彻底崩溃前，他捕捉到了两个信号——一个是熟悉的灵力波动，带着草木清香；另一个是微弱的电子脉冲，频率乱得像醉酒的蜂鸣。
他知道是谁。
他顺着那两股力量，反向撕开通道，一头扎了进去。
现实世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林风的眼睛猛然睁开。
瞳孔不再是黑色，而是泛着银白色的光，像是月照寒潭。他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的瞬间，周身爆开一圈无形气浪，将靠近的碎石全部震成粉末。能量球嗡鸣一声，缓缓收回光芒，悬浮的位置也下降了半尺。
苏然愣住了，手还撑在地上，话卡在喉咙里。
小米抬起头，满脸是血和灰，看见林风坐起来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了：“你再不醒，我就要把你终端格式化了。”
林风没说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形状像是一道扭曲的符文。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空气中竟留下淡淡的光痕，转瞬即逝。
“你……成功了？”苏然喘着气问，声音发颤。
林风转头看她，眼神还有些涣散，但很快聚焦。他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只能点头。
小米挣扎着爬过来，把终端残骸塞进他手里：“别告诉我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可是一口电路板都没咽下去。”
林风低头看着那块焦黑的电路板，忽然笑了下：“下次……别咬这么狠。”
“你还知道心疼人？”苏然扶着墙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回去，“刚才要不是我撑着，你早就被砸成肉饼了。”
“我知道。”林风慢慢站起身，晃了一下才站稳，“我一直都知道。”
他低头看着昏迷的大壮，伸手探了探对方颈侧脉搏。符文还在，但颜色变淡了，跳动的频率也和心跳同步。他松了口气，抬头环顾四周。
大厅已经塌了大半，入口被巨石封死，唯一的光来自头顶裂缝透进来的天光。能量球安静地悬浮着，表面流转着极淡的银纹，和他掌心的伤痕隐隐呼应。
“我们得走。”他说。
“你能走？”小米撑着地往前挪，“你刚才是不是差点魂飞魄散？”
“差一点。”林风弯腰把她拉起来，“但现在能走了。”
苏然也挣扎着起身，靠在断墙上：“大壮呢？”
“还能救。”林风蹲下，一手搭在大壮肩上，掌心微微发烫。符文蠕动了一下，开始缓慢收缩。
小米看着这一幕，忽然问：“你到底掌握了什么？”
林风没回答。他闭了下眼，脑海中浮现出那道刻入本能的程序路径，复杂得像星图，却又熟悉得如同呼吸。他知道这力量还没完全驯服，刚才那一挣，差点把自己的神经烧断。
但他也知道了怎么活下来。
“不是掌握。”他低声说，“是签了个合同。”
“什么合同？”
“拿命换的。”他睁开眼，银光一闪而逝，“而且……还没付完款。”
他背起大壮，动作稳得不像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苏然扶着墙跟上，小米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后。
三人刚走到通道口，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能量球轻轻震动，表面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光字，转瞬即灭。
林风脚步一顿。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付款期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