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洛斯关闭与指挥中心的通讯，粗犷的脸上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战意。他转身，面向“烈风号”舰桥上所有官兵，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部下，此刻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深处是与他们指挥官同源的、不屈的火焰。
“都听到了？”塔洛斯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在寂静的舰桥回荡，“元帅给了我们一个最他妈痛快的任务——去戳那鬼东西的眼珠子！这可能是有去无回，现在，有谁想退出，可以立刻乘坐救生艇离开，我塔洛斯，绝不阻拦！”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有设备运行的轻微嗡鸣。几秒钟后，导航官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静：“将军，我的家就在‘铁壁-IV’，没地方退。”
“我也是！”
“算我一个！”
“早就看那团黑漆漆的东西不爽了！”
请战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任何犹豫。他们是“巡猎者”，是联盟最锋利的獠牙，即便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只要命令下达，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好！”塔洛斯低吼一声，一拳砸在指挥台上，“全舰队听令！抛弃所有非必要负重，能量核心超载运行，护盾能量前移百分之七十！我们不要侧翼，不要后卫，只要最快、最锋利的箭头！目标，归墟主宰意志最浓稠的核心区域，冲锋！”
残存的“巡猎者”舰队，如同受伤的群狼，发出了决死的咆哮。引擎喷口喷射出超越设计极限的耀眼光芒，整支舰队化作一柄燃烧的利剑，义无反顾地刺向那片连星光都能吞噬的绝对黑暗！
这一次，他们不再进行任何战术机动，不再规避零星袭来的影裔飞梭。所有舰船的火力全力倾泻，只为清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他们如同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燃烧自己，只为吸引所有目光。
归墟主宰的意志，果然被这极其嚣张、极其直接的挑衅行为所吸引。那股冰冷的“注视感”瞬间变得无比集中，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定了“巡猎者”舰队。
下一刻，攻击降临。
不再是之前抹除“守护者-III号”时那种无声无息的“存在否定”，也许是认为对付这些“小虫子”无需动用那种层级的力量，也许是那种攻击需要某种准备或代价。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直观、却同样致命的打击。
“巡猎者”舰队前方的虚空，如同镜面般破碎了！不是物理空间的破碎，而是某种维度层面的褶皱和撕裂！空间本身变成了最恐怖的武器，扭曲的引力场将几艘冲在最前面的护卫舰瞬间撕成了碎片，连爆炸的火光都被畸变的空间吞噬。紧随其后的，是如同潮水般从破碎虚空中涌出的、前所未见的归墟战舰——它们形态更加扭曲，能量波动更加晦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终结气息。
“保持阵型！火力覆盖前方区域！不要停！”塔洛斯双目赤红，看着友舰的信号一个个消失，嘶声怒吼。“烈风号”的舰体在扭曲的引力场中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护盾能量读数如同雪崩般下跌。
但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效果！归墟的“注意力”，绝大部分都被这支决死的舰队吸引了过去。
---
医疗中心内，凯登正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
外界惨烈的战斗，塔洛斯舰队不断传来的伤亡报告，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意识。但他强行将这些担忧与痛苦压下，将全部心神沉浸在与那磅礴文明回响的共鸣之中。
在渊汐长老不惜代价的灵能支撑下，在自身意志被逼到极限的淬炼中，他对这些回响的感知进入了一个更深的层次。他不再仅仅是感受它们的情感和破碎知识，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它们被归墟“吞噬”和“消化”的过程本身。
他“看”到，归墟的力量，并不仅仅是毁灭。它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信息同化与格式转换。它将一个鲜活、复杂、充满无限可能的文明及其所在宇宙区域的所有信息（物质、能量、规则、意识），强行“压缩”、“简化”、“重写”成一种单一的、只包含“终结”与“回归”信息的、死寂的“存档”。这个过程，就是“寂灭”。
而归墟主宰那“存在否定”的攻击，本质上就是将其内部这种“死寂存档”的规则，短暂地、局部地“覆盖”到目标区域，使得目标区域的现有信息结构因无法适应这种极端简化的规则而崩溃瓦解，表现为物质消散、能量湮灭。
那些文明回响，就是在这可怕的“格式化”过程中，尚未被完全同化、依旧保留着自身独特信息结构的“碎片”！它们之所以能留存，或许是因为其文明特质足够坚韧，或许是因为归墟的“消化”并非完美无缺，总有一些“残渣”未能彻底转化。
凯登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关键的想法如同闪电般照亮了他的意识！
归墟的攻击，依赖于将其内部的“死寂规则”覆盖现实。那么，如果能在被攻击的瞬间，用足够强大、足够复杂的、源自多个不同文明的、彼此冲突又短暂共存的信息结构，去冲击、去干扰那片被覆盖的“死寂规则”区域，是否就能像不同的文件格式互相冲突导致无法打开一样，造成归墟攻击的失效或削弱？
这，就是“破壁”行动的理论基础！不是硬碰硬，而是用“信息的复杂性”去对抗“信息的绝对简化”！
他立刻将这份至关重要的“理解”，连同几个最具代表性、信息结构差异巨大的文明回响特征频率，通过那几条与艾拉实验室直连的精神通道，不顾一切地传递了过去！他甚至模拟出了几种不同文明回响能量在特定序列下，可能产生的“信息扰断”效应模型！
这个过程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精神力，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
实验室区域，艾拉和奥托在接收到凯登传递来的信息流时，几乎惊呆了。
“我的天……他……他直接看到了本质！”奥托看着屏幕上那复杂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某种惊人美感的能量结构模型，声音都在发抖。
“快！根据凯登少校提供的模型，调整‘破壁’共鸣器的参数序列！我们需要将筛选出的文明回响，按照这个‘信息扰断’序列进行排列和激发！”艾拉迅速从震惊中恢复，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作一片残影。
整个实验室如同上了发条般高速运转起来。基于凯登的发现，“破壁”行动从一个高风险的概率性赌博，变成了一个有理论支撑、有明确操作路径的战术！虽然成功率依旧无法保证，但至少，他们知道了该往哪个方向用力。
---
指挥中心，伊娜紧盯着星图。
代表塔洛斯舰队的信号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他们如同扑火的飞蛾，在归墟主宰掀起的空间风暴和新型战舰的围剿下艰难前行，每一步都洒下无数的鲜血与钢铁。他们的牺牲并非徒劳，深空探测器清晰地显示，归墟主力舰队阴影的其他区域，能量活动明显减弱，注意力确实被成功吸引。
“所有‘意志壁垒’节点报告，‘回响壁垒’稳定，可随时接入‘破壁’序列！”
“艾拉团队报告，‘破壁’共鸣器最终调试完成，已加载凯登少校提供的优化序列！”
“各主力舰、防御平台主炮充能完毕，目标区域锁定！”
一切准备就绪。
伊娜深吸一口气，目光最后掠过星图上那支仍在燃烧、仍在冲锋的舰队，掠过医疗中心那个生命读数已降至危险阈值的年轻战士。
然后，她抬起了头，声音通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遍整个“铁壁”星系所有联盟作战单位：
“‘破壁’行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