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面无表情：
“是的，蟑螂理论。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那意味着一定有一窝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这个理论同样适用于那些贪腐分子。”
“当环境干净，蟑螂根本无法生存。只有在脏乱差的地方，它们才会成群出现，而不是单独一只。”
李维民叹了口气：
“那些人不就是蟑螂吗？”
祁同伟拍了拍手：
“那么，我们现在对面临的状况就有清晰判断了。”
严良和林奇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看来情况恐怕不比绿藤市好多少。
李维民立刻继续介绍：
“东山是一个县级市，所辖区域以农村乡镇为主。我们临海省一直有去南洋谋生的传统，所以很多人外出打工。”
祁同伟眉头一皱：
“也就是说，去香江、暹罗的人不少？”
李维民语气沉重：
“非常多。”
林奇和严良一时还不明白，祁同伟为何特别提到这两个地方。
李维民接着解释：
“香江现在虽已回归，但对黑帮势力并没有彻底根除，所以那里黑道猖獗，黄赌毒样样都有。”
“而暹罗那边有个金三角地区，是全球公认的毒品源头。”
“东山不少人就是去这些地方谋生的！”
“我推测，有些人打工的同时，就把制毒的东西带回来了。”
严良和林奇瞬间明白，这“东西”很可能是指制毒技术和原料。
严良忍不住开口问：
“李局，制毒的技术难吗？普通人也能掌握？”
祁同伟语气平淡地回应：
“不难。”
严良愣了一下，追问：
“真不难？”
祁同伟冷笑一声：
“无非是化学反应，只要有材料，有人教，谁都能上手。”
“差别只在于技术高低，提纯程度不一样。”
“我记得郭小鹏说过一段话，现在还记得清楚。”
李维民、严良、林奇都看向祁同伟。
“他说，在普通人眼里，制毒和制糖差不多，都是提取结晶的过程。过程中都有香味，最后都是无色晶体。”
“只要练得多，质量自然就上去了，哪有那么复杂？”
三人听后，心情沉重。
严良低声说：
“他这是在胡说吧？”
李维民摇头：
“不是。”
“我亲身经历告诉我，他说得没错。”
“很多人真的就这么想的。”
林奇激动地反驳：
“这明明是两回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祁同伟依旧平静：
“没什么奇怪的。”
林奇不敢相信：
“老大，你还替他们解释？”
祁同伟叹气：
“你们没在临海省待过，不了解当地的情况。”
“那里的宗族观念非常重。”
“一个人在外面学会了门手艺，就会把全村人都带出来干。”
“一个人掌握技术，就等于整个家族都学会了。”
“你不信，去口岸市场走一圈就知道了，那口音基本是一个村出来的。”
严良和林奇心头一震，他们从不怀疑祁同伟的话。他们对他的判断，一向深信不疑。
严良脸色发白：
“那岂不是说，我们最依赖的群众基础在这里不管用了？”
所谓优良传统，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可现在，毒贩藏在群众中，甚至一个家庭、一个村子、一个镇子都牵连其中，警察的最大优势就被瓦解了！
祁同伟淡淡地说：
“你以为李局他们的工作为什么这么难？”
……
李维民惊讶地看了祁同伟一眼：“祁处，我正想提醒你这点，没想到你早就明白。”
祁同伟坦诚地说：
“要不是现实条件限制，李局早就把这亚洲最大的毒源彻底清除了。”
“道理谁都明白，执行起来才最难。”
“我在这里干过，知道这种宗族观念有多根深蒂固。”
“城市还好，越到农村，这种意识就越强。”
“东山市是县级市，下面乡镇多，宗族关系错综复杂。”
“这正是我们面临的难题！”
李维民微微一笑：
“对，这正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
笑容渐渐收起，
“东山市的工作推不动，就是因为当地宗族势力太强。”
“我们要想开展缉毒行动，必须面对这个现实。”
“但这一步，最难。”
林奇皱眉问：
“东山市公安局那边，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李维民没有说话。
林奇觉得奇怪，严良开口了：
“他们想打听，也未必能打听到。”
林奇更加疑惑。
严良解释道：
“林队，你想想看，东山市公安局的同事，都是哪里人？”
林奇回答：
“当然是东山本地人。”
她突然愣住，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只是东山市，全国很多地方都一样，警察基本都是本地人。
严良语气冷淡：
“对，他们都是本地人。是人，就有圈子，有圈子就有关系，那他们的家族呢？”
“我不是说他们不可靠，只是说，想从他们口中问出真消息，不容易。”
“他们是警察，周围人都清楚。那么，要让人孤立他们，很难吗？”
“面对东山庞大的宗族群体，他们只是少数。”
“如果有人顾及家族情面，立场不够坚定……”
“那这工作还能推进下去吗？”
林奇脸色变了。
严良看向李维民：
“李局之前的安排，我明白了。”
“你是打算让马云波和我们老大下到东山，用三五年时间慢慢渗透，掌握证据，再收网。”
李维民看着严良，眼中满是欣赏：
“严队果然明白。你说得对，这是我原本的想法。”
“可惜祁处太早调走，马云波当时又在办大案，等他忙完了，又出了这种事。”
“我的计划，现在还只是个计划。”
林奇苦笑着问：
“李局，你不觉得三五年太久了？”
李维民苦笑：
“我也想三五天就把问题解决。但严队刚才说的情况你也清楚——我连毒贩是谁、毒源在哪、牵涉多少人，都不知道。”
“我怎么动手？”
林奇无话可说。
李维民神色平静：
“有时候，缉毒需要极大的耐心。为了抓杀害我同事的凶手，我查了十八年。”
“十八年里，一点线索都没有。可那又怎样？我照样继续查。”
“东山市如今成了亚洲最大的毒品源头，麻烦多得数不清，又怎样？我照样会追到底。”
李维民语气平静，语调不高，却透出一股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