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教堂残破的彩窗滑落，在地面积起一滩滩浑浊的水洼。陈默蹲在角落，手指轻轻拂过一块半嵌在地砖里的铜镜碎片。镜面映出他的侧脸，但动作比他慢了半拍——当他抬头时，镜中的自己仍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
“她已经能控制镜面了。”秦月站在他身后，直播设备的屏幕黑着，却仍有微弱电流声从耳机里传出。她下意识扯下耳机，扔进背包深处，像是要甩开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
“镜子只是媒介。”陈默站起身，将铜镜碎片收进皮袋，声音冷静，“她真正需要的，是活人的意识。”
“比如……小棠？”秦月咬了咬嘴唇，看向靠在墙边的林小棠。
她的右手已经完全透明，指尖泛着诡异的黑雾。她靠在墙上，闭着眼，呼吸浅而急促，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和什么人低语。
苏明远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外套往下淌。他一手按着腰间的枪套，目光扫过街道尽头的积水。水面上倒映着扭曲的建筑轮廓，像是被什么东西拉长了的影子。
“她还能撑多久？”他问。
“不知道。”陈默回答，“但她现在是我们唯一能追踪镜中人的方式。”
“所以你打算用她？”秦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她已经快被吞噬了！”
“我不会让她出事。”陈默的语气没有波动，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如果她能感知到镜中人的本体位置，我们就还有机会。”
秦月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那道青痕还在，隐隐作痛，像是某种倒计时。
“她在笑……”林小棠忽然开口，声音低哑。
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她的眼皮微微颤动，嘴角勾起一个不属于她的弧度。
“谁在笑？”陈默蹲下身，抓住她的肩膀。
“妹妹……”林小棠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在笑……她说……她终于等到我了。”
“她在说什么？”苏明远皱眉。
“执念。”陈默的手指收紧，“镜中人不是单一的灵体，而是所有被困在镜子里的执念集合。她妹妹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她现在……是容器？”秦月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通道。”陈默站起身，“但也是钥匙。”
林小棠忽然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清明。
“我知道她在哪儿。”她低声说，“在……老码头仓库。”
陈默点头，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
“走。”他说。
暴雨依旧未停，街道成了水道，积水漫过脚踝，反射着破碎的灯光。四人沿着墙根前行，脚步声被雨声吞没。
秦月的直播设备突然自动重启，屏幕亮起，画面中是四个人的背影，和他们此刻的站位一模一样。
“你们……看到了吗？”她声音发颤。
“别看屏幕。”陈默低声说，“那是镜像。”
画面中的他们停下脚步，也像是在看着屏幕外的他们。秦月猛地合上设备，却发现耳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只有我能完成封印。”
是周怀安。
“他……在哪儿？”秦月四下张望。
“不在这里。”陈默说，“但他已经能影响镜像了。”
“所以镜中人……和他有关系？”苏明远握紧枪柄。
“他是引导者。”陈默的目光穿过雨幕，“但他不是终点。”
老码头仓库在暴雨中显得格外阴冷。锈蚀的铁门半掩着，风一吹，发出吱呀的声响。仓库内一片漆黑，只有积水反射着微弱的天光。
林小棠的脚步慢了下来，右手的黑雾已经蔓延到手腕上方。
“她就在里面。”她低声说，“她……在等我。”
“你不能进去。”陈默抓住她的手腕。
“可她已经……在我里面了。”林小棠笑了，那笑容陌生而冰冷，“你们以为她在找她，其实……她一直在找我。”
空气骤然一滞。
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起层层波动。
“她不是镜子，”林小棠缓缓转头看向陈默，“她是……我。”
陈默的手指微微收紧。
“你不是她。”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林小棠的声音轻柔，“也许……我才是真正的她。”
秦月后退了一步，苏明远已经拔出了枪。
“小棠，”陈默的语气依旧平静，“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过什么吗？”
林小棠愣了一下，眼神有一瞬的动摇。
“你说……你看到的执念，都是活人留下的影子。”
“……对。”她低声说。
“那你现在看到的执念，是谁的？”陈默问。
林小棠的眼神开始动摇，右手的黑雾微微颤动。
“是……我妹妹的。”她咬牙，“可她……也在看着我。”
“那不是你妹妹。”陈默的声音像是一道光，刺破了她眼中的迷雾，“那是镜中人制造的幻象。”
林小棠的身体微微颤抖，黑雾开始回缩，却在手腕处凝滞，像是被什么拉扯住。
“她……不肯走。”林小棠喘息着，“她说我答应过她……要一起离开。”
“你没有答应她。”陈默握住她的手，“你只是……太想她了。”
林小棠的眼泪滑落，和雨水混在一起。
“放开我……”她低声说，“让我去……和她在一起。”
“不行。”陈默的手像铁钳一样紧，“你还有未完成的事。”
仓库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
镜面开始泛起涟漪，像是水面被风吹皱。
“她来了。”秦月后退一步，靠在墙上。
“我们得进去。”苏明远握紧枪。
“等等。”陈默看向林小棠，“你还能感知到她吗？”
林小棠闭上眼，片刻后睁开。
“她在……等我们。”她低声说，“她要的不是我们，是……他。”
“谁？”秦月问。
林小棠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