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晚宴后，接下来的时间里。
祁同伟或是“偶遇”、或是接到了高小琴的特别邀请，言语中不乏暗示。
什么
——生病的父母、上学的小弟、可怜的她，直到遇见祁局长，才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她的命运，那是有多悲惨要多悲惨，祁同伟就是被上天委派，踩着七彩祥云来解救她的英雄。
什么看到祁同伟她就浑身发软、什么以后宝宝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祁晓。
臭不要脸，你以为我是傻柱子吗！
一次次的纠缠也让祁同伟烦躁了，为了永久杜绝后患，祁同伟答应了高小琴今晚的邀请。
但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李砚，这位退居二线的巾帼英雄，可不是吃素的。
祁同伟终于下了决心。
得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出发前，祁同伟打开衣柜，将一套定制礼服递到妻子李砚面前道
“今晚陪我去个饭局。”
李砚正对着镜子涂口红，闻言回头挑眉道
“你不是说只是跟朋友谈事？”
她太了解丈夫，这般郑重，定是藏了话。
一路上，李砚连番追问，祁同伟终究没瞒住，把高小琴的纠缠一五一十说了。
车厢里静了片刻，李砚忽然笑了，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道
“行啊，敢打我李砚男人的主意，今晚我倒要会会她。”
语气里有恼怒，更多的却是笃定
——她信自己的丈夫，更信自己能镇住场面。
晚宴包厢门口，高小琴穿着酒红色吊带裙，早早候在那里，妆容精致得像朵带刺的玫瑰。
可当她看见祁同伟身边的李砚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高小琴傻眼了，这是什么鬼？
出来玩还带老婆，你做个人吧！
李砚穿着一身香槟色高定礼服，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颈间戴着祁同伟去年送她的钻石项链，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生完孩子后，她的身材更显丰腴匀称，举手投足间带着退居二线前的干练与贵气，跟高小琴的刻意娇媚比起来，像杯醇厚的茶，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位就是高小姐吧？”
李砚率先伸手，笑容得体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气场，道
“我是祁同伟的妻子李砚，多谢你邀请我们夫妻二人。”
高小琴僵硬地回握，手指发凉。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还邀请，邀请你观战吗？
李砚的手温暖而有力，寒暄时句句不离
“同伟昨天还说我做的红烧肉好吃”
“我们打算下个月带孩子去度假”。
那些细碎的幸福细节，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看着祁同伟看向李砚时眼底的温柔，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那些自以为是的诱惑，在这对夫妻的默契面前，可笑又廉价。
这顿精心准备的晚宴，最终成了李砚和祁同伟的“秀恩爱现场”。
高小琴没再多说一句出格的话，连敬酒都显得心不在焉。
散场时，看着祁同伟体贴地为李砚拉开车门，高小琴站在原地，忽然就悟了
——这世上不是没有好男人，只是祁同伟这样的，从始至终就不属于她。
回程的车上，李砚忽然伸手，在祁同伟腰上轻轻拧了一下道
“这次算你聪明，知道找我帮忙。下次再有人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祁同伟连忙告饶，心里却松了口气。
他侧头看着身边眉眼带笑的妻子，暗自庆幸
——还好有她，不然今晚还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口舌。
自家这位李队，果然是一个顶俩。
吕州市委招商会的会场里。
人潮往来不息，西装革履的官员与企业家寒暄着，空气中满是公式化的微笑与暗藏的利益考量。
高玉良刚结束一场与客商的洽谈，正端着茶杯在休息区稍作停留，目光不经意扫过入口处时，脚步忽然顿住。
高小凤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手里捧着一叠资料，正站在不远处与人低声交谈。
那身影、那神态，与先前酒局上的模样重叠
——又是这样“恰好”的偶遇。
高玉良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从第一次酒局上赵瑞龙搬出“老爷子”，到后来高小凤接二连三的“巧合”出现，他哪里还猜不透赵家的心思？
美食城项目是明面上的投名状，而高小凤，就是他们埋下的另一道枷锁。
赵家这是对他这个“梁系”领头人不放心，非要亲眼看着他彻底站队，才肯放下心来。
先前祁同伟在酒局上的果断拒绝，还历历在目，可他终究不是祁同伟
——权力这杯酒，他已经尝出了滋味，怎么甘心就此放手？欲望在心底翻涌，压过了最后的顾虑。
高玉良深吸一口气，脸上扬起惯有的儒雅笑容，主动朝着高小凤走了过去。
“咦，这不是小高吗？”
他的声音温和，恰好打断了高小凤的谈话，道
“今天怎么会在这里？最近又看什么书了？”
高小凤转过头，看到是他，眼底立刻亮起惊喜的光，连忙欠了欠身道
“高书记是您啊！我跟着公司来对接招商项目的。最近一直在看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总觉得里面的道理越读越有意思。”
她说着，特意加重了书名，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卖弄”。
“哦？咱们小高也看《万历十五年》？”
高玉良故作惊讶，语气里满是“关切”，道
“读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心得？”
高小凤微微垂眸，装作认真思索的模样，片刻后才抬眼道
“心得谈不上多深，就是越读越觉得，明朝的皇帝太难当了
——明明是天下之主，却处处受文官集团的牵制，连想做的事都做不了。”
高玉良闻言笑了，手指轻轻敲了敲茶杯壁道
“那你觉得，明朝的大臣就好当了？”
“怎么好当呀？”
高小凤立刻反驳，语气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较真，道
“高书记您想啊，有明一朝的大臣多强势啊，连皇帝立太子的事都能据理力争，甚至敢直接反驳圣旨，这不比皇帝难应付？”
“可皇帝也不差啊。”
高玉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眼底闪过一丝深意，道
“就说万历帝，后来干脆多年不上朝，用这种方式和文官集团对抗，不也让朝堂维持住了平衡？”
高小凤立刻点头，语气越发笃定道
“就是说呀！所以我总觉得，《万历十五年》这本书特别厉害，看似写的是平常年份的小事，却把大明朝的症结、君臣之间的博弈都讲透了。”
看着她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高玉良忍不住笑出声，语气里多了几分“亲昵”道
“咱们小高真是太有意思了，对史书的理解倒是有几分独到之处。等我有时间，专门找个地方，好好给你聊聊明史里的那些门道。”
这话一出，高小凤脸上的喜悦再也藏不住，眼睛亮晶晶的，连忙道
“书记，那可说定了！您可不能哄我这个小女子，我还等着听您讲万历帝和张居正的故事呢！”
高玉良笑着点头应下，目光掠过她眼底的雀跃，心里却一片清明
——这道枷锁，他终究还是接了。
从今往后，他与赵家，算是真正绑在了一条船上。
傍晚的霞光透过家里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而淡的影子。
吴慧芬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手指碰了碰碗沿
——菜已经热过两次，还是没等回高玉良。
她坐在餐椅上，望着对面空荡的座位，心里那股不安又翻涌上来。从前的高玉良不是这样的。
哪怕刚从汉大步入仕途时最忙，他也会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句“晚归”。
后来位高权重，下班再晚，也会陪她吃口热饭，聊聊学校里的事。
可现在呢？
这半个月来，高玉良像换了个人。
从前眼底的茫然和踌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亢奋的精神，说话时声调都比往常高了几分，可这份“精神”却从不肯分给家里。
非工作时间找他，电话十有八九不接。
好不容易盼他回家，问起去向，也只含糊一句“和同事谈事”，眼神躲躲闪闪，连多聊两句的耐心都没有。
夫妻几十年，相敬如宾的日子里，她太了解高玉良的脾性
——他从不是会藏私的人，除非是藏了不能说的事。
吴慧芬攥紧了桌布，指关尖泛白。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断不会这样。
女人的第六感像根细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前几天，她特意提前下班，悄悄跟在高玉良的车后，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没往市委去，反而拐进了吕州市招待所。
不大一会，她看见高玉良和一个年轻女人并肩走出来，那女人穿着米白色连衣裙，侧脸很清秀，说话时微微仰头看着高玉良，姿态亲昵得刺眼。
那女人是谁？
高玉良的变化，是不是都因为她？
吴慧芬甩了甩头，试图压下心头的乱绪。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包，决定先回学校处理剩下的教案，可脚步刚踏出单元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道
“吴老师？”
她猛地回头，看见林掘快步走过来。
夕阳下，这个三十来岁的年轻老师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脸上挂着自信得有些刺眼的笑。
吴慧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瞬间堆起不自然的表情
——她早就察觉到林掘的不对劲了。
近一年来，林掘总“恰好”在办公室楼下遇见她，“恰好”有学术问题要请教，说话时总往她身边凑，眼神里的热意早超出了同事的界限。
她比他大十几岁，又是有夫之妇，这份殷勤让她浑身不自在，只能一次次找借口躲避。
“小林老师啊，”吴慧芬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些距离，道
“你找我有事？”
林掘没察觉她的疏离，反而加快脚步追上来，语气带着刻意的熟稔道
“吴老师，我最近整理了几个关于明清史研究的问题，想向您请教。您晚上有时间吗？我知道学校附近有家私房菜不错，想请您赏个光，边吃边聊。”
说着，他还骚包的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动作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潇洒”。
吴慧芬的脸瞬间热了，连客气的笑意都挂不住。
她攥紧包带，声音压得有些急道
“不好意思，小林老师，晚上老高还要回家吃饭，我得赶紧回去准备，时间有点紧，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身后有追着的野兽。
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发出急促的“噔噔”声，把林掘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
林掘站在原地，看着吴慧芬仓促的背影，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橘红色的火光明明灭灭，他吐了个烟圈，嘴角勾起一抹阴恻的笑，低声暗骂道
“老娘们儿，还挺能装。”
烟蒂被他摁在路边的垃圾桶上，火星溅起又熄灭。
林掘眯起眼，望着汉大校门口“立德树人”的石碑，眼底闪过一丝野心，暗道
等拿下你吴慧芬，凭着高玉良的关系，汉东的官场，老子也能好好趟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