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城的月光像被揉碎的玻璃，洒在工坊的铁皮屋顶上，叮叮当当敲着细碎的响。林野的指节叩在锈迹斑斑的木门上，第三次时，里面的动静停了——之前老K正用砂纸打磨一块废铁，沙沙声突然卡断，像被掐住的喉咙。
“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我了？”老K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裹着铁锈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量剂气息。
林野没动，后背抵着门框，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和门里老K的影子切成两半，中间隔着道冰冷的门缝。“是。”他说得坦诚，目光扫过工坊窗台上那盆蔫掉的星界花——那是上周“萤火”公会的小护士送来的，说能安神，老K每天都记得浇水，今天却忘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老K的半边脸露在阴影里，眼下的乌青比昨天重了些。“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把‘铁骨’送来的修复液偷偷换成普通营养液时。”林野抬脚跨进门，工坊里堆着拆到一半的机甲零件，角落里的能量炉还温着，飘出淡淡的药味——是治疗神经损伤的药剂，他昨天在医疗舱见过同款。“你说‘这玩意儿劲儿太大，孩子用了遭罪’，但联邦的规定里，修复液必须按标准剂量用。”
老K突然笑了，笑声撞在铁皮上弹回来，带着点哽咽的颤音。他转身从工具箱最底层摸出个铁皮盒，打开时“咔嗒”一声响，里面躺着颗糖，糖纸是褪色的银粉色，被捏得皱成一团，边角都磨白了。“苏工程师当年说，等我能自己拆机甲了，就带我去星界那座‘自由城’。”他指尖摩挲着糖纸，“我以为他骗我呢……直到上次在‘萤火’医疗舱，看见你把偷偷藏的能量棒分给术后的孩子，才想起他也总干这事。”
林野的目光落在工作台的草稿纸上，上面画着机甲改装图，有几处被圈出来的地方标注着“避开医疗舱能量源”。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老K拆“铁骨”公会送来的报废机甲时，特意绕开了装着急救系统的核心舱，当时还笑他“多此一举”。
“你给流浪孩子分能量晶时，总把包装拆了换成普通纸包。”林野弯腰捡起地上的能量剂空瓶，瓶身上贴着的标签被划掉了，手写的剂量比标准少了一半，“你怕他们知道是联邦特供的，被人盯上。”
老K把糖塞进林野手里，糖块隔着皱巴巴的纸传来微弱的温度。“苏工程师说，信任这东西，就像拼机甲，少个螺丝都转不动。”他低头继续打磨那块废铁，火星溅在工装裤上，烫出小黑洞也没在意，“之前没告诉你我认识他……是怕你觉得我跟联邦那群人是一伙的。”
林野剥开糖纸，柠檬味在舌尖炸开，有点涩，像老K刚才的笑声。他忽然抓起旁边的扳手，往机甲残骸上一敲：“那台‘破风’送来的报废机甲，左翼是不是你补的？我就说焊缝怎么看着眼熟，跟你补我能量枪的手法一模一样。”
老K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泛出红：“那机甲是个小姑娘的，她说要去星界边缘接她弟弟……”
“所以你偷偷换了加厚装甲板？”林野挑眉，忽然笑出声，“还说我怀疑你，你藏的秘密比我多十倍。”
工坊外传来“萤火”小护士的声音：“老K哥，林野哥，熬的安神汤好了！”跟着是“铁骨”会长的大嗓门：“老K你藏的那瓶修复液呢？我家小子术后总疼，借我用用！”
老K抓过外套往身上披，抓起桌上的能量剂瓶子往林野手里塞：“这个你拿着，上次看你训练时手腕不对劲，别硬撑。”他的指尖蹭过林野的掌心，带着砂纸磨出的茧子，有点糙，却很稳。
林野看着他快步迎出去的背影，手里的糖块慢慢化在舌尖，涩味褪尽后，留下点回甘。月光从窗缝钻进来，落在那盆星界花上，花瓣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绽开了一瓣，嫩黄色的，像老K刚才没说出口的那句“谢谢”。
远处，“铁骨”会长正拍着老K的肩膀笑骂，小护士举着汤碗追在后面喊“小心烫”，能量炉的余温漫过工作台，把两人刚才被月光切开的影子慢慢烘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