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的炊事营烟囱冒起的烟都是红的，老张头正蹲在灶台前，往大铁锅里撒魔兵骨灰。锅底烧的不是柴火，是望北红的老根，烧起来噼啪作响，红焰裹着辣气往上窜，把锅沿都熏成了暗红色。
“张老头，你这锅‘残魂粥’打算熬到明年？”沈惊鸿靠在门框上，玄铁剑斜插在脚边，剑穗上的辣椒干被灶火烘得冒油，“再炖下去，地脉里的残魂没被引来，望北城的人先被你这烟呛得集体迁徙了。”
锅里煮的是昨晚从万魂幡残骸里刮来的魂屑，混着魔骨粉和望北红的碎末，老张头说这叫“以魂诱魂”，熬得越稠，越能勾动地脉深处的阴邪玩意儿。此刻粥面上浮着层绿幽幽的泡沫，像冻住的胆汁，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懂个屁！”老张头用长柄勺搅着锅里的粥，泡沫溅在灶台上，竟蚀出一个个小坑，“这粥得熬够九个时辰，把魂屑的戾气全炖出来，再淋上三重辣油，保证残魂闻着味就爬出来，想跑都跑不掉！”他突然压低声音，往锅里扔了块黑色的东西，“偷偷加了点蚀骨老鬼的幡布灰，这玩意儿邪性，能让残魂产生幻觉，以为掉进了魂窟，来了就不想走！”
沈惊鸿刚想说话，就见阿木抱着个瓦罐冲进来，罐口用辣椒藤封着，还贴着张老冯头画的“锁魂符”。少年跑得急，罐子里的液体晃出来，在地上烧出串红泡——那是用醉仙酿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望北红油，辣度能把玄铁都烧出锈迹。
“师兄！冯老头说这‘三重辣油’熬成了！”阿木举着瓦罐往灶台边凑，“他说淋在粥里，能让残魂尝出‘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滋味，最后发现只有辣是真的，能把它们的魂都辣醒！”
沈惊鸿掀开罐口闻了闻，辣气直冲脑门，呛得他眼泪直流：“你们俩把望北红榨成油了？上次阿木偷喝这玩意儿拌的辣椒面，舌头麻了三天，连老张头的魔骨粥都尝不出味，差点以为自己成了仙。”
“这次加了清心露！”阿木拍着胸脯保证，“冯老头说能护着味蕾，就算被辣到也能品出层次感！不信你看——”他舀了勺辣油往粥里滴，锅里的绿泡沫瞬间炸开，红焰“腾”地窜起三尺高，把房梁都燎得焦黑。
灶台突然剧烈晃动，铁锅“哐当”一声翻倒，残魂粥泼在地上，竟化作无数只小虫子，密密麻麻地往墙角钻。沈惊鸿眼疾手快，挥剑劈出道金红色的剑气，剑气撞在虫群上，炸出片辣雾，把虫子们烫得纷纷蜷缩成球。
“是‘噬魂虫’！”老冯头举着探地符冲进来，符纸已经被虫群啃出了无数小洞，“这些虫子是残魂聚的！肯定是闻到粥味，化形来抢食了！”
话音刚落，墙角的阴影里突然爬出个高大的黑影，浑身裹着灰布，只露出双绿幽幽的眼睛，手里攥着根骨杖，杖头镶嵌着颗骷髅头，正“咔嚓咔嚓”地咬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只没来得及缩回去的噬魂虫。
“是‘灰袍老怪’！”老冯头的声音都在抖，“这老东西是蚀骨老鬼的师兄，专靠吞噬噬魂虫修炼，据说已经活了上千年，骨杖一挥就能召来百万虫群！”
灰袍老怪没说话，只是举起骨杖，骷髅头突然张开嘴，喷出股绿雾，雾里裹着无数噬魂虫，像条小蛇似的往沈惊鸿扑。沈惊鸿反手将阿木推到身后，玄铁剑在身前划出道金红色的光墙，绿雾撞在光墙上，顿时“滋滋”作响，噬魂虫们纷纷坠地，被辣气烫得化成了黑水。
“就这点本事？”沈惊鸿突然笑了，剑刃上的辣雾越来越浓，“你师弟蚀骨老鬼的万魂幡都被我们拆了，你这点虫群，还不够给望北红当肥料的。”
灰袍老怪似乎被激怒了，骨杖猛地往地上一顿，整座炊事营突然剧烈摇晃，地面裂开道道缝隙，无数噬魂虫从缝里钻出来，瞬间爬满了墙壁和屋顶，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阿木！泼辣油！”沈惊鸿大喊一声，玄铁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扑来的虫群尽数挡在外面，“往骨杖上泼！那骷髅头是虫群的核心！”
阿木立刻抱起瓦罐，看准灰袍老怪的骨杖，猛地将整罐三重辣油泼了过去。辣油在空中划出道红线，不偏不倚地浇在骷髅头上，只听“嗷”的一声惨叫——那骷髅头竟像是活的，被辣得剧烈抽搐，绿幽幽的眼睛里流出两行黑泪。
灰袍老怪显然没料到这招，骨杖脱手飞出，落在地上“哐当”乱响。失去骨杖的控制，噬魂虫群顿时乱了阵脚，有的往墙上撞，有的互相撕咬，被辣油溅到的更是直接化成了黑水。
“就是现在！”沈惊鸿的玄铁剑带着金红色的光尾，直刺灰袍老怪的胸口，“给我破！”
剑刃穿透灰袍的瞬间，里面传出无数噬魂虫的尖啸，灰袍老怪的身体竟像漏气的皮球似的迅速干瘪，最后“噗”地化成了堆灰，只留下根空荡荡的骨杖，骷髅头还在“嗬嗬”地喘着气，显然被辣得不轻。
沈惊鸿一脚将骨杖踢到墙角，看着满地的虫尸和灰烬，突然觉得这灰袍老怪也没那么难对付。他捡起块还在冒烟的望北红根，扔进嘴里嚼了嚼，辣劲直冲脑门，却让他精神一振。
阿木凑过来，指着骷髅头：“师兄，这玩意儿还活着呢，要不要也给它灌点三重辣油？”
沈惊鸿刚想点头，就见骷髅头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从里面滚出颗黑色的珠子，珠子上刻着个模糊的印记，竟和之前符纸上的眼睛印记一模一样。
“又是这东西。”沈惊鸿捏起珠子，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看来魔主的手，比我们想的伸得更长。”
老张头已经重新支起了铁锅，正往里面撒望北红的碎末：“管他什么魔主老怪，来了就给咱的‘残魂粥’添料！沈小子，要不要再来一碗？这次加了清心露，保证不辣嗓子！”
沈惊鸿看着重新沸腾的铁锅，看着墙上还在冒烟的虫尸，突然笑了。他知道，灰袍老怪只是开始，后面还会有更厉害的角色。但只要炊事营的灶台还在烧，望北红的辣油还在熬，这望北城，就永远烧不尽，熬不烂。
夕阳的金光从窗缝里钻进来，照在满地的红焰和辣油上，像铺了层金红色的地毯。沈惊鸿握紧手里的玄铁剑，剑刃上的辣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无数个小小的太阳。
挺好。他想。
至少今晚的残魂粥，又能多加两味“新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