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眨了眨眼，金廷垣如果能被孝道压到那才是笑话，万全百货可是彻彻底底握在他手里，金老爷这老登，端着封建大家长的派头，被人忤逆一下就破防，如果不是身体不行，金廷垣风头又盛，怎么会放权？放了权还想当家做主，想得更没谱。
他抬头盯孟非臣：“你怎么好像什么都清楚，你在金府里安人啦？”
其实也是白问，孟非臣把控着北平，所有人都活在他的辖区，出于上位者的猜疑，对金廷垣这个合作对象重点关注再正常不过，之前在金府，窗台上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是个最好的佐证，没人盯着才显得奇怪。
“北平事，总要知晓一二，我不是早先说过了，若是没有安人，小少爷病了、伤了，我怎么知道？又怎么安心？”
明明是为了监视金廷垣，说的好像都是为了他，金元转了转眼珠子：
“是你让人叫了医生去金府。”
孟非臣没有否认，只不过隐隐有些恼火，如果不是京郊那么刚好出事，他也能陪在少年身边。
金元抿了抿嘴，那晚的事他实在没什么印象了，回想起来只觉得脑子昏沉，但是小丫头记得，说起医生大夫来的时候还吓得她心颤，倒是祁沿明出现的时候让她没那么害怕：“那祁先生也是你叫？”
孟非臣“嗯”了一声，随意翻起桌上的小本子。
“祁先生又不是大夫，你叫他到金府做什么？”
孟非臣指尖挑起页角，翻了一页，端正不失锋利的小楷映入眼中，他漫不经心的应着：“直觉。”
金元：？？？说什么胡话？
“祁沿明陪着，小少爷大概会安心些。”
孟非臣不大乐意说这些琐事，想想就憋屈，恨不得把那些日本人拖出来再毙几回，自个分身乏术也就算了，还得送别的男人去陪自个心尖上的人，孟少帅活了二十几年还没遭过这样的窝囊事。
不过得亏祁沿明去了，不然谁能想到金小少爷对培锐提可能有严重过敏反应，比之窝囊，这样惨痛的代价孟非臣更消受不起。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金元嘟嘟囔囔，有种自个被人琢磨透了的感觉。
孟非臣点了点桌面上的小本子：“我当然不能事事都清楚，不过这糯米糕三块，十文钱，羊绒手套一副，一个银元……………小少爷这是记账呢？”
孟非臣看得好笑，小到一块糕点，大到租金、车费，一笔一笔记得密密麻麻，算得上是“锱铢必较”。
金元一把抽过小本子，摔回抽屉里去：
“怎么？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孟非臣闲适地搂着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只是不知道以小少爷的稿费，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还不起岂不是一辈子要被扣在这小公馆里了？”
“不如我替小少爷还了这笔账，住到少帅府去，我的钱小少爷总花得吧？”
金元想了想，祁先生只教他谈恋爱要注意什么，没说能不能花对方的钱啊？
他有些迟疑，单看少帅府的摆设，总觉得这人富得流油，可是来钱路子也怪得很，新政府拨款不大方，孟非臣的兵却个顶个的有精神。
“你的钱，哪来的？”
孟非臣逗他：
“自然是抢来的。”
孟夫人也是巨贾，孟非臣自个是不缺钱花的，只是要把底下人也养活就费功夫些，不然也不会忍着不耐去参加什么庆功宴。
士兵是要打仗卖命的，这些北平显贵自然得割出肉来喂养，真当孟少帅接新政府的任命就愿意老老实实卖力气，他又不是来做慈善的。
因而抢的这词用的还真是有点微妙。
金元已经认清了，孟非臣总是爱逗弄他，哼唧两声，顺着话嘲讽：“堂堂北平督军，干些匪盗勾当，孟帅仔细走漏风声被撤了职。”
孟非臣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
“那这风声一定是小少爷走漏的。”
金元被他扳回一城，还倒打一耙，更憋屈了，孟非臣又不做政客，嘴皮子练得那么溜干嘛？
孟非臣大概要笑了，再粗鲁的军阀头子，跟新政府撒泼打滚要拨款的时候，那一个个的口才，比之生意场上的人精也不遑多让。
他凤眸敛了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说起来，金府巨富，小少爷想不想分上一杯羹？”
金元奇怪抬眸，都说了他不是金五少爷，这人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小少爷的脸皮实在薄，金廷垣吃下一条线，赚得盆满钵满，占了少帅府的便利，给未来的少帅夫人添置点嫁妆算什么。”
孟非臣顶着他羞恼的眼神，神情自若：
“便是要他一半家产，也使得。”
金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孟非臣果然是个土匪吧，张张嘴就要拿走别人一半的家产。
事实上，他倒真是误会孟非臣了，若是按联姻算，一半家资都算便宜了金府，君不见当年孟夫人嫁给孟大帅的时候，孟夫人娘家九成家资充做了军费，剩下一成还是用来周转生意的，比之金老爷把金元送上门去当情人，大气得多，毕竟钱可以再赚，在这局势瞬息即变的世道，找到一个稳固的靠山可不容易。
孟非臣虽然是存心逗他，可也不是半点没谱，纵然金元不是金五少爷，可曾经顶着这个名头，若是那些个汲汲营营、谄媚算计，管他是真是假，送出一半家产，两家就是实实在在的姻亲了。
看着是强扯来关系，实则生意人最是精明，得失早就算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金廷垣傲气得很，不屑去做献媚讨好的事，孟非臣不无可惜的想，不然说不准小少爷稀里糊涂就能落到少帅府了。
可话说回来，如果金廷垣没点原则，孟非臣也不会在北平一众富商之中选中他做合作对象。
孟非臣捏着少年的手，玩笑道：“我的兵工厂正缺钱了，不然小少爷和我一起做戏拿走金府的财产，也算缴了军费。”
金元抽回自己的手，小脸严肃：“我不和你同流合污，我要留清白在人间！”
孟非臣哈哈大笑起来：“这怎么能叫同流合污呢？分明是夫夫齐心？”
谁跟你是夫夫？
金元拍了拍他的的胸膛抗议，胸腔因为大笑隐隐震颤，连着他也抖了抖，觉得有点不舒服。
孟非臣的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更别说军装本就冷硬，除了胸膛上的肌肉，靠上去倒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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