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德拉事件算是暂时过去了。梦比优斯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保护城市,不惜以身犯险,最终干净利落地消灭了怪兽。网络上那些极端的声音虽然还在,但稍微平息了一点。至少,亲眼看到奥特曼战斗的人,心里那杆秤,多少又偏回来了一些。
但UdF日本支部内部,紧绷的弦并没有放松。藤宫队长拿着本山和三浦整理好的、关于栽赃事件的关键证据——那份被篡改的能量报告深度分析、星云社被匿名引导的时间线、以及“炎上师匠”背后水军与黑岩外围人员的资金关联——直接找到了刚刚结束外轨道任务、返回地球圈驻防的赫拉克勒斯号。
他没有通过常规通讯,而是请求了与加藤舰长的面对面会谈。
赫拉克勒斯号的舰长室里,气氛冷得像冰。加藤舰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姿依旧笔挺,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藤宫队长坐在他对面,将存储着证据的加密数据板推了过去。
“加藤舰长,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全部情况。”藤宫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能量报告被内部权限强行覆盖篡改,媒体被精准引导,网络舆论被有组织操控……所有这些线索,最终都隐隐指向同一个人——黑岩刚志长官。”
加藤舰长没有立刻去看那块数据板,他的目光锐利地盯着的藤宫:“藤宫队长,你清楚你在指控什么吗?指控一位UdF最高理事会的成员,是陷害盟友、操纵舆论的叛徒?”
“我指控的不是他的职位,而是他的行为。”藤宫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这些是客观存在的证据链。我相信加藤舰长您对赫拉克勒斯号的武器系统和作战记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请您回想一下,在所谓的‘梦比优斯攻击’发生时,赫拉克勒斯号的炮口,究竟对准的是什么?是地球,还是陨石?”
加藤舰长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坚硬的直线。他当然清楚!他调阅过无数次当天的航行日志、武器系统记录、能量输出曲线。所有的数据都明确显示,赫拉克勒斯号攻击的是陨石,绝无可能对地面造成那种程度的爆炸和能量残留。
但是……那地面的爆炸,那“相似”的能量特征……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沉默着,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块数据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浏览着里面详实到令人心惊的数据分析、通讯记录追踪、资金流向图谱……
他看着那份被篡改的能量报告与原始终端数据的对比,那人为修饰的痕迹在本山精密的算法下无所遁形。
他看着星云社记者那“恰到好处”的行程和被匿名通讯指引的记录。
他看着“炎上师匠”背后那如同军队般整齐划一、资金来路可疑的水军网络,以及这些资金与黑岩派系若隐若现的关联。
每看一页,他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眼神中的冰冷就碎裂一寸。
这些证据,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一直以来坚信的某些东西。
他想起了之前马格马星人提供的、关于地球高层被渗透的情报。当时他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外星人的离间计。可现在……黑岩的所作所为,不正是在印证那个情报吗?
他想起了黑岩在会议上,是如何轻描淡写地提出对望川进行“无害化处理”,那眼神里的冷漠,不像是在讨论一个生命,更像是在决定一件故障武器的归宿。
他想起了黑岩是如何利用那份伪造的报告,在新闻发布会上慷慨激昂,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向梦比优斯,煽动民众的恐惧和仇恨……
如果……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黑岩在背后操纵,如果他真的被美菲拉斯星人收买了……那自己一直以来坚定不移执行的“命令”,自己对新赫利俄斯炮的绝对信赖,自己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坚持……到底算什么?
自己岂不是成了黑岩,不,成了美菲拉斯手中,那把最锋利、也最愚蠢的刀?
一股寒意,从加藤舰长的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他握着数据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一直以为,自己走在唯一正确的、保护地球的道路上。为此,他可以冷酷,可以排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包括那个在他看来过于感情用事的藤宫和不可控的奥特曼。
可现在,他发现他所坚信的“正确道路”,其起点,可能就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肮脏的谎言之上。他所效忠和信任的上级,可能才是将地球推向真正危险的叛徒!
这种认知的崩塌,带来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他抬起头,看向藤宫,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这些……证据链,还不够直接指向黑岩长官本人。”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或者说,是给自己一个缓冲。
“是不够直接定死他的罪。”藤宫承认,“但足够让任何一个有判断力的人产生合理的怀疑。加藤舰长,水野先生已经在总部着手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我今天来,不是要逼你立刻表态,而是希望你能看清局势。我们真正的敌人,可能不在星空,而在我们内部。”
藤宫站起身,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坚定:“赫拉克勒斯号是人类力量的象征,它不应该被用来执行错误的命令,更不应该成为阴谋家手中的工具。该如何使用这份力量,希望您能做出真正符合地球利益的判断。”
说完,藤宫队长转身离开了舰长室,留下加藤舰长一个人,对着那块仿佛有千斤重的数据板,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他独自坐在冰冷的舰长室里,窗外的星辰仿佛都在嘲笑他的愚蠢和固执。他一遍遍回放着赫拉克勒斯号当天的攻击记录,一遍遍看着那些指向黑岩的间接证据,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马格马星人的警告、黑岩冷酷的面孔、以及望川那双曾经带着信任,后来却只剩下失望和疏离的眼睛……
信任的基石,在他内心轰然倒塌。
他错了。
他可能……真的错了。
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悔恨和茫然,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守护了什么?又差点……毁掉了什么?
加藤舰长缓缓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无尽疲惫和挣扎的叹息。
裂痕,已经在他坚固的内心世界里,无可挽回地产生了。而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他需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