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清县滑坡现场的警戒线已拉成半圈。橙红色警戒带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显眼，下面压着石块，防止被风吹起。周正的车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打开，他裹了裹身上的深色外套，指尖掠过衣兜——里面揣着秦筝早上发来的消息，说货车已在物流园装货。
刘强、吴涛、陈明站在路边，鞋边都沾着黄泥。见周正过来，三人迎上前。刘强手里攥着张手绘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滑坡范围。“周市长，凌晨三点工程队测了，滑坡体下方有三道深层裂缝，最深的达两米，延伸到村口小路下面。”
周正接过地图，目光落在红圈边缘的村民住房标记上。“住户都转移了？”
吴涛上前一步，手里拿着登记本。“昨晚转移了17户，共63人，安置在村小学教室，帐篷送了20顶，今早又补了10顶，够临时用。”
周正点头，迈步走向滑坡点。脚下的泥土松软，每走一步都陷下去半指。他弯腰，手指触碰到路面裂缝，指尖能感受到泥土的湿冷。裂缝里嵌着几根枯草，被昨夜的露水打湿，贴在泥土上。
“陈明，”周正直起身，看向交通局局长，“让市政工程队调三辆渣土车，拉砂石过来，先填表面裂缝，防止雨水渗进去扩大。再派两个施工组，在裂缝两侧打木桩，加固边坡。”
陈明掏出手机，当场给工程队打电话。声音不大，周正能听到他报出清县的具体位置，还有需要的设备数量。挂了电话，陈明说：“最快半小时到，施工组已经在路上。”
周正转向吴涛：“村小学的安置点，有没有热水？老人孩子能不能喝上热粥？”
“昨晚送了两台电热水器，今早让食堂熬了小米粥，现在应该快好了。”吴涛翻了翻登记本，“还有三户老人行动不便，我们安排了医护人员上门查看，没什么大碍。”
刘强补充：“村干部已经开始统计受灾户的损失，主要是果树和菜地，后续补偿方案我们会尽快报给市里。”
周正嗯了声，刚要说话，手机震动起来。屏幕显示秦筝的名字，他走到路边接起。
“我在物流园，货车已经出发，往军分区新址送。”秦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风声，“刚才听陈明说，滑坡现场有深层裂缝，部队工程连就在附近驻训，要不要调过来支援？”
周正看了眼远处的裂缝，工程队的车刚到，正在卸砂石。“需要，你协调下，让工程连带加固设备过来，重点帮着处理深层裂缝。”
“好，我现在联系连长，估计一小时到。”秦筝顿了顿，又说，“我带了些热汤和压缩饼干，让炊事班煮的，一起送过去。”
周正应下，挂了电话。刘强在旁边听见，连忙说：“那太好了，工程连的设备比我们的专业，加固能快不少。”
周正没多话，走到工程队旁边，看工人卸砂石。卡车斗升起，砂石哗啦啦落在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土。他让工人先在裂缝周围挖排水沟，避免积水渗入。工人点头，拿起铁锹开始挖沟，铁锹铲进泥土的声音沉闷。
一个小时后，远处传来军用卡车的声音。三辆绿色卡车驶过来，停在警戒线外。秦筝从第一辆车上下来，身上换了作训服，裤脚扎在靴子里，沾了点尘土。她身后跟着几个穿迷彩服的士兵，手里扛着工程设备。
“李连长，你带人去裂缝那边，跟地方工程队对接。”秦筝跟身后的军官交代，转头走向周正。“设备都齐了，有液压钳和钢钎，能处理深层裂缝。”
周正看着士兵们卸设备，转头对秦筝说：“辛苦你们了，地方上的工程设备不够，多亏你们支援。”
“都是为了老百姓，分什么地方部队。”秦筝从车上拎下两个保温桶，递给周正一个，“里面是排骨汤，还热着，你先喝点。”
周正接过保温桶，打开盖子，热气冒出来，带着肉香。他没急着喝，走到安置点的村小学。教室门开着，几个老人坐在里面，手里捧着搪瓷碗，喝着小米粥。周正走进去，问一个老太太：“大娘，住得还习惯吗？有没有缺的东西？”
老太太抬头，看见周正，连忙点头：“挺好，有粥喝，还有热水，不冷。”
周正把保温桶递给旁边的医护人员，让他们分给老人孩子。转身出来，秦筝正和李连长、刘强在看地图，讨论加固方案。李连长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了条线，说要从裂缝两端打钢板桩，再填充混凝土。
周正凑过去，听他们说完，补充：“钢板桩要打深点，至少三米，确保能挡住滑坡体。混凝土不够的话，让陈明从市里调，优先保障这里。”
陈明在旁边记下来，说会联系搅拌站，半小时内送混凝土过来。
中午时分，加固工作开始。士兵和地方工人一起，有的扶着钢板桩，有的操作液压设备。秦筝站在旁边，偶尔上前指导士兵调整角度。周正则在安置点和滑坡点之间来回走，查看物资供应和施工进度。
吴涛汇报，又送来了五十床棉被和二十箱方便面，足够安置点的人用两天。周正让他再准备些常用药品，尤其是感冒药和退烧药，山里早晚温差大。
下午两点，深层裂缝的第一排钢板桩打好。李连长指挥士兵填充混凝土，混凝土车的管子伸到裂缝边，灰色的混凝土缓缓注入。周正和秦筝站在远处看，两人之间隔了半步，目光都落在施工点上。
“晚上会有小雨，”秦筝看了眼天色，云层越来越厚，“得让施工队加快速度，争取天黑前把裂缝都处理完。”
周正掏出手机，给气象站的张站长打电话，确认晚上的降雨量。张站长说雨量不大，但会持续三小时。周正挂了电话，对李连长说：“加快进度，优先处理村口那段裂缝，保障村民进出的路。”
李连长点头，调整了施工顺序，加派了人手。
傍晚六点，最后一处裂缝处理完毕。士兵和工人收拾设备，脸上都沾着泥土。周正让刘强安排晚饭，给所有人都准备热乎的饭菜。临时指挥部设在村小学的办公室，里面摆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当饭桌。
饭菜送过来，是馒头、炒白菜和红烧肉。秦筝从车上拿了几瓶部队的咸菜，倒在盘子里。周正拿起一个馒头，掰开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妈刚才发消息，说周末回家，红烧肉已经备好，还买了你爱吃的带鱼。”秦筝咬了口馒头，对周正说。
周正点头，咽下嘴里的馒头：“明天这里的后续检测交给刘强，我们上午回市里。下午我要去经开区，李伟说标准化厂房明天封顶，得去现场看看。”
“我明天上午要去军分区，跟新兵团对接被装发放。”秦筝喝了口汤，“等忙完这阵，我们去江边公园，上次说的看江景，不能再拖了。”
周正嗯了声，又拿起一个馒头。办公室里的灯亮着，照在两人身上，墙上的影子挨得很近。
吃完饭，周正召集刘强、吴涛、陈明、李连长开会，布置第二天的任务。让刘强安排工程队再测一次裂缝，确保加固到位；吴涛留在安置点，观察村民情况；陈明把施工设备调回市里，留两辆渣土车备用；李连长留一个排的士兵，在滑坡点值守，防止二次事故。
所有人都领了任务，陆续离开。办公室里只剩周正和秦筝。秦筝收拾桌上的饭盒，周正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累了？”秦筝走过来，站在周正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捏，“跟你说过，别一直盯着现场，适当歇会。”
周正放松肩膀，感受着掌心的力量。“没事，处理完就好了。”他转头，看着秦筝的眼睛，“这次多亏你协调部队，不然加固没这么快。”
秦筝笑了笑，收回手：“跟我还说这个。时间不早了，去招待所休息吧，明天还要回市里。”
周正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递给秦筝一件军绿色的大衣。“晚上冷，穿上。”
秦筝接过，套在身上。两人走出村小学，夜色已经浓了。路边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映在泥地上，照亮了前行的路。远处的滑坡点，士兵们在值守，身影在夜色里隐约可见。
周正的车开过来，两人上车。车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秦筝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我还来帮你。”
周正转头看她，嘴角弯了弯。“好。”
车驶离村小学，朝着清县招待所的方向开去。窗外的灯光渐渐后退，车厢里的暖意，裹着两人之间的默契，慢慢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