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城墙上偶尔响起的炮声，提醒建奴的探子，这里不好惹。
1627年辽东的冬天来的特别早，刚入十月，已经开始飘雪，不知道今年后金会不会进犯辽西走廊。陆羽站在海边遥看北边，大明如今放弃锦州一带，重兵宁远，与金州和山海关相互呼应。少了辽东这个填不满的吞金兽，但愿朝廷能有余钱做其他事情。
毕竟大明不止有一个山海关，那么多边镇都需要精兵强将。仅靠辽东一镇是不够的，历史上皇太极就没有突破山海关，几次劫掠大明腹地和京师，都是借道蒙古。
陆羽叹了一口气，估计皇太极这会儿正在收拾蒙古，既然山海关走不通，换一路就是。大明现阶段只能被动防守，自万历末年以来，一批又一批的精锐死伤太多，造成将兵短缺。卫所彻底败坏，根本没有什么可战之兵，大量的土地被侵占，沦为官僚阶层的附庸。
改革迫在眉睫，不然等后金腾出手来，被动的就是大明。
他在这里揪心未来走向的时候，一封带血的家书送到金州。纸上的内容，令人不敢置信。父亲陆明在重重护卫下，被砍了一刀，不是家丁们搏命，可能就是身死。
可笑的是，扬州府居然仅仅走了个过场，至于案件根本没有人过问。陆家的亲家邱鏸倒是上门亲自探望，可是这位是个副手，没有决定权。知府和上面的人选择和稀泥，他也没法子过分干预。
知晓前因后果的陆羽，连夜一份奏疏直达京师。
明眼人都知道，此等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而且这种事情只能私下偷偷做，不能拿到明面上，因为这是所有为官之人的底线，一旦有人破坏，不管是谁都得死。不然这官就做不下去。
可惜总有人胆子大，认为可以瞒天过海，将他的奏折私自扣下。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的陆羽知道，朝野应该有一张网向他张开，他已经被人盯上。
幸好他有特科，还有一群忠心的手下。即使远在辽东也依旧能收拾不安分的人。一个月后，扬州府知府被弹劾，甚至连证据也一齐被送到京师。抚宁侯则被人告到顺天府，说其侵占卫所良田。
大明的伤疤直接被赤裸裸的掀开，一直以来朝中大臣们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家都在其中分了一杯羹。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可是唯一不好的只有皇帝。
一开始只是一个小事情，毕竟这样干的人太多。顺天府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侯府能退还耕地或者给些银子就行，毕竟这年头有钱哪儿都能买到田地，不差这一点地方。
可是侯府朱国弼不同意，好得也是勋贵侯府，哪儿能随便向泥腿子低头。转头就派人去军户的家里，准备好好教育一顿。没想到家中仅有老汉一人，侯府的管家带人刚动手，就被休假的张盘，带着几个亲卫给抓住。
直接连人一起打包送到顺天府。
老汉是张盘的岳丈，家中就一个闺女，正好也算是金州自家人。顺势告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要破坏规矩，做事要有底线，千万不要惹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大明缺人缺钱的时候出现这种事情，顺天府的知府也不敢乱做主张，因为牵扯到边关将士家属，而且领头陆大人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侯府朱国弼脸色发青，心里门清的他知道，这是陆家的回礼。之前泰州的事情，就是抚宁侯府牵头秘密做的，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他的身边竟然有精锐护持。现在很明显，陆家查到他们的头上，反击来的如此之快，是令他想不到的。
金州的一处小院，几十个学子、将领坐在屋子里，陆羽看着京师的势力划分，沉默不语。
“少爷，老爷遇刺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好欺负。”
“哎，我也不想，敌人不讲道德，但是我们不能，这是底线。一旦开了不好的头，以后这个社会就玩不起来。记住，我们不是土匪，不是私军，是大明官军，做事得讲规矩。”
陆羽也想快意恩仇，看谁不顺眼，直接大军上门，抄家灭族简单又方便。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没这么简单，这只是一个开始，实在不行以后新仇旧怨一起算。世上能有几个浪子做到回头的，所以现在我们要做到自身强大，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如果你家将军手握十万精锐，你说他敢这样做吗？”
底下的学子、将领，纷纷点头同意。自家大人说的在理，说到底就是实力不如人，还好金州现在还有一些能耐。
顺天府的事情，很快就通过锦衣卫传到朱由校的耳边。
天启瞬间就想到他自己的遭遇，苍白的脸色中，显现出不一样狠厉之色。勋贵、士绅就是伏在大明身上的毒瘤，看来他还是过分仁慈。
很快抚宁侯就被召入宫中，陛下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但是当天侯府进进出出不少人，于此同时内库中多了一大笔银钱。而泰州陆家，多了很大一块田庄，大到陆羽都有些不好意思。
事情告一段落，但是陆羽知道，这些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现在只是一时的低头，毕竟爵位还在。
田地虽然在陆家账上，但是这么多，陆家根本种不完。所以最后还是分给佃户们耕种，唯一的区别是交完陆家的佃租，就不需要交官府的税赋，因为这部分陆家帮忙出了。
分田这一天，地里的百姓跪了一片又一片。
早就听闻陆家庄的好，现在他们这些佃户们十分庆幸能够加入其中，这年头有人愿意庇护底层贫民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剩余的一些水田，陆家准备到时候雇人耕种。这种集体的耕作方式有一个好处，就是少了很多纷争，毕竟田都是一家的，谁去谁留陆家说了算，而且收成也高，毕竟主家不缺牲畜和农具。
至于倒霉的扬州府知府，则被魏忠贤的阉党撤职查办，同时天启的内库又多了一笔进项。顺理成章，邱鏸以扬州府同知的身份，暂时署理扬州府的事务。
明眼人一看，发现他们的一通折腾，反而帮了陆家的忙。消息灵通的都知道邱鏸是陆家姻亲，没有人和钱过不去，明显陆家也有后台而且还不低，渐渐地陆家的生意又红火起来。
虽然《大明律》中，对官员家族经商有限制，可是那是洪武朝，现在是天启。两百年过去，很多东西都在悄悄改变。
这一年陕西爆发了农民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