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集：跨部会诊
晨雾还未散尽，医馆前的空地上已站满了人。东部落的使者扶着一个面色蜡黄的青年，西部落的巫祝则背着一个昏迷的孩童，两人脸上都带着焦灼。轩辕刚巡完药田回来，见此情景便快步迎了上去，岐伯也紧随其后。
“轩辕首领，求您救救这孩子吧！”西部落的巫祝声音发颤，将背上的孩童轻轻放在诊脉席上。那孩子约莫七八岁，嘴唇干裂发紫，呼吸急促得像风中残烛，额头滚烫得吓人。巫祝抹了把泪，“我们部落已经请了三个巫医，用了草药、符咒，都不管用。这孩子烧了五天，昨天开始就没醒过了……”
东部落的使者也急声道：“我们这位青年也是怪病，起初只是浑身发痒，后来起了大片红斑，抓得血肉模糊，现在连饭都咽不下，说喉咙里像堵着东西。我们部落的医者用了止痒草药，反而更重了，这才连夜赶来求助。”
轩辕示意岐伯先诊视，自己则蹲下身仔细观察两个病患。西部落的孩童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一团，偶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呓语；东部落的青年低着头，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满是红肿的斑块，有些地方已经结痂，却仍在不住地搔抓。
岐伯先给孩童诊脉，手指搭在腕上片刻，眉头便皱了起来：“脉象浮数而躁，是热毒内蕴之象。再看他舌苔，黄厚而干，显然是内热过盛。”他又翻看孩童的眼睑，“眼结膜充血，这是热邪攻上的征兆。”
西部落的巫祝忙道：“我们也用了清热的草药，可他喝了就吐，根本灌不进去！”
岐伯摇摇头：“寻常清热药怕是压不住这股邪火。西地多风沙，孩童体质本就偏燥，想来是近日风沙过大，又误食了辛辣之物，内外夹攻才酿成此症。”
这时，东部落的青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嘴角竟溢出一丝血沫。东使者惊呼：“又咳血了！这病怎么越来越凶……”
岐伯移步过去，刚要伸手诊脉，青年却猛地躲开，声音沙哑：“别碰我！我们部落的医者就是碰了我，才说这病会传染，都不敢靠近了。”
轩辕温声道：“医者面前无疫病，只有病患。你且放宽心，让岐伯看看。”
青年迟疑了一下，终是慢慢伸出了手。岐伯诊脉后，又让他张开嘴看了看喉咙，随即道：“脉象沉涩，喉咙红肿溃烂，红斑遍布，这是湿毒郁于肌肤、攻于咽喉之症。东地多水泽，湿气本重，你是不是常去沼泽地劳作？”
青年点点头：“我是部落的渔猎能手，几乎天天在水边……”
“这就对了。”岐伯道，“你是沾了水中瘴气，又逢阴雨连绵，湿毒侵入肌肤，再加上你性情急躁，肝火旺盛，才让毒邪更盛。”
东使者急问：“那该用什么药？我们带的草药都试过了，没用啊！”
岐伯正要答话，西部落的巫祝却抢道：“岐伯先生，先救救我们的孩子吧！他快不行了……”
就在这时，西部落随来的一个医官忽然开口：“首领，我们部落的法子或许能试试。我们那里有个老法子，用羚羊角磨成粉，冲温水灌下去，专退急火。”
东部落的使者立刻反驳：“不可！羚羊角性烈，这孩子已经这么虚弱，用烈药怕是会适得其反。我们部落治热毒，向来用清凉的薄荷、金银花煮水，外敷内服都管用。”
“胡说！”西医官怒道，“这是急症，薄荷那点凉性顶什么用？必须用猛药压下去！”
“你们才胡说！”东使者也动了气，“猛药只会伤了孩子的元气，到时候就算退了烧，人也废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周围的族人也跟着议论起来，有的说西部落的法子霸道，有的觉得东部落的法子稳妥。轩辕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落在岐伯身上：“你怎么看？”
岐伯沉吟道：“西医官说的羚羊角，确实有清热镇惊之效，对付这种急热症本是对症。但东使者说得也有道理，孩童体虚，直接用猛药恐有不妥。至于东部落的湿毒之症，薄荷、金银花虽能清热，但湿气郁积日久，单靠清凉药难以根除，西地常用的苍术、厚朴倒是祛湿的良药，只是性温，怕是会加重他喉咙的溃烂……”
轩辕听完，缓缓道：“看来东西两部的病，恰好能用上对方的法子，只是都需调整。”他转向西医官，“羚羊角可以用，但不能直接冲服。你取半支羚羊角，加上少量甘草，用慢火熬成浓汤，晾温后再喂，甘草能缓和药性，免得伤了脾胃。另外，用温水擦拭孩子的额头、腋下，帮他散热。”
又对东使者说：“苍术、厚朴确实能祛湿，但需配伍清热解毒的紫草、连翘。你们取等量的苍术、厚朴、紫草、连翘，再加少许蜂蜜调和，既能祛湿，又能解毒，蜂蜜还能润喉，减轻他喉咙的疼痛。”
西巫祝有些犹豫：“真的要混着用？我们从来没这么试过……”
东使者也道：“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轩辕指着两个痛苦的病患，沉声道：“治病如治水，堵不如疏，偏不如和。你们各自的法子，就像只认一条河道，可水势变了，河道也得改。如今两病交错，正该取彼此之长，补彼此之短。”他看向岐伯，“你觉得呢？”
岐伯抚须点头：“首领说得极是。西病需东法之柔，东病需西法之刚，刚柔相济，方能见效。”
见轩辕和岐伯都这么说，东西两部的人便不再犹豫，立刻按方配药。西医官捧着羚羊角，手有些抖，他选了一支最粗壮的，小心翼翼地刮下粉末，又找来甘草，在陶罐里慢慢熬煮。东使者则带着族人去药田采苍术、厚朴，又从医馆取了紫草、连翘，仔细称量后放进石臼里捣成药泥，拌上蜂蜜。
等待药效的时间里，轩辕让族人给两个病患喂了些温水，又让医官守在旁边，随时观察他们的反应。西部落的孩童喝了羚羊角甘草汤后，起初没什么动静，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轻轻哼唧了一声，额头的温度似乎降了些。巫祝喜极而泣，不住地给轩辕作揖。
东部落的青年将药泥含在嘴里，起初皱着眉，大概是觉得味道怪异，但片刻后，他喉咙的灼痛感竟真的减轻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频频咳嗽。他惊讶地看着轩辕：“这……这药真的管用？”
轩辕笑了笑：“不是药管用，是你们愿意放下成见，让药能各尽其用。”
傍晚时分，孩童的烧退了大半，已经能睁开眼睛，虽然还虚弱，却能小口喝些米粥了。青年的红斑也不再那么红肿，他自己说喉咙里的堵塞感轻了许多，甚至能吃下小半碗野菜羹。
东西两部的人都松了口气，西巫祝捧着剩下的羚羊角，递给东使者：“这东西你们留着，万一有急热症，或许用得上。”东使者也回赠了一包紫草：“这是我们部落特产的，祛湿解毒最管用，你们拿去备着。”
轩辕看着这一幕，对众人道：“医道本就没有地域之分，就像天地间的风雨，不会只落在哪一块土地上。东有东的草木，西有西的山石，合在一起，才能治遍天下的病。”
岐伯补充道：“今日这两个病例，该记进医案里。西病用东法调和，东病用西法辅助，这‘互济’之理，值得后世医者深思。”
夕阳落在医馆的草药架上，将那些干枯的草木染上暖意。东西两部的使者向轩辕和岐伯深深鞠躬，带着好转的病患踏上归途。临行前，西巫祝回头道：“以后我们部落有治不好的病，一定来请教，也把我们的法子告诉你们！”东使者也喊道：“我们也是！”
轩辕挥挥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转身对岐伯道：“看来，该让各部落的医者多走动走动了。”
岐伯点头：“正是。医案要互通，药材要互济，想法子才能越来越多。”
医馆里，烛火渐渐亮起，映着墙上刚写下的医案，那“互济”二字，在火光中仿佛有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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