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集：外伤新术
晨雾还未散尽时，狩猎队的呼救声便像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在部落上空炸开层层涟漪。轩辕刚在药田查看过新栽的三七长势，闻声便提着药篓往营地入口赶，脚下的露水浸湿了麻布鞋，却顾不上擦拭——狩猎队每次出行都带着防备猛兽的长矛与弓箭，能让他们如此惊慌的，定是遇上了难缠的凶险。
营地口早已围了不少族人，个个面色凝重。轩辕拨开人群，心脏猛地一缩：三个猎手被同伴搀扶着，裤腿浸透了暗红的血，其中两人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着，隐约能看到白色的筋腱，另一个的左臂被撕开一道长口子，血还在一滴滴往地上淌。最年长的猎手苍术捂着右腿，额上的冷汗把头发黏在脸颊，见了轩辕，声音发颤：“首领……是头斑斓大虎，我们没提防它从树后扑来……”
岐伯也闻讯赶来，他蹲下身查看伤口，眉头拧成了疙瘩。“伤口太深，失血太多，”他用手指按压伤口边缘，见血色暗沉，“更怕的是……山里的泥土、野兽的涎水沾在上面，怕是要化脓生疽。”
这话一出，周围的族人倒吸一口凉气。谁都知道，外伤若是化了脓，轻则烂肉截肢，重则丢了性命。先前有个少年砍柴时被树枝划破小腿，不过两日便开始发热，伤口肿得像发面馒头，最后还是没救回来。苍术的侄子去年就是这么没的，他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轩辕蹲在苍术身边，目光落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泥土混着血丝结成了硬块，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地在周围打转，被他挥手赶开。“不能让伤口就这么敞着，”他沉声道，“先止血。”
岐伯点头，立刻让弟子取来晒干的艾叶、蒲黄，还有捣碎的三七粉。这些都是常用的止血药，可往伤口上敷时，苍术疼得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药粉一接触到鲜血就成了糊状，却怎么也止不住不断渗出的血珠，反而像是把脏东西封在了里面。
“这样不行。”轩辕看着弟子们手忙脚乱地换着药布，忽然想起前几日食医煮肉时，为了让肉更干净，会把麻布包着的肉块放进滚水里煮，沸水翻腾间，麻布上的污渍就慢慢褪了。他猛地站起身：“水！烧沸水！要最烫的！”
族人不解，但见轩辕神情笃定，还是赶紧去搬陶罐烧水。篝火噼啪作响，陶罐里的水很快冒起了白汽，咕嘟咕嘟地翻着泡。轩辕又让人取来几块干净的麻布，是族里织女刚织好的，还带着草木染的青蓝色。“把麻布放进沸水里煮。”他指挥着，自己则拿起一把石刀，在火上烤了烤，又用酒擦拭了一遍——这是他早年学来的消毒法子，虽不知原理，却知能减少“邪祟”侵入。
岐伯看着轩辕把沸水里的麻布捞出来，用竹筷夹着抖散，蒸汽腾腾地往上冒，忽然明白了什么：“首领是想……用煮沸的麻布包扎伤口？”
“泥土里、野兽的涎水里定有看不见的‘秽气’，”轩辕一边说着，一边等麻布稍微凉却，“沸水能烫死这些东西，干净的麻布才能护住伤口。”他示意弟子按住苍术的腿，自己则用温热的麻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麻布带着水汽，擦过皮肉时，苍术疼得浑身紧绷，却咬着牙没再出声——他看得出，轩辕的动作虽快，却异常轻柔，每一下都避开了翻卷的皮肉。
周围的族人屏住了呼吸，看着轩辕用煮沸的麻布一遍遍地擦拭，直到伤口周围露出相对干净的皮肉。他又取来新煮过的麻布，撕成窄条，将捣碎的三七、蒲黄均匀地铺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再用布条层层缠绕固定。“松紧刚好能止血，又不能太勒，免得血脉不通。”他一边包扎，一边对旁边的弟子讲解，“缠的时候要从伤口下方往上绕，让血能往回流。”
另外两个猎手也照此处理，等最后一个伤口包扎好，轩辕的额上也渗出了汗。他直起身，对苍术说：“这几日别乱动，每日用煮沸的麻布换药，我会让医官来给你们熬补血的汤药。”
苍术望着腿上缠着的青蓝色麻布，虽仍有痛感，却觉得伤口像是被一层温和的力量护住了，心里安定了不少。他拱手道：“多谢首领……只是这法子，从前从未试过……”
“医道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轩辕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周围的族人，“我们从前处理外伤，只用草药敷着，却没想过伤口上的脏东西才是祸根。就像种地要先除杂草，疗伤也要先除秽气。”
接下来的三日，轩辕每日都去查看三个猎手的伤势。第一天，苍术说伤口有些发痒，弟子紧张地以为要化脓，轩辕却按住他的手：“痒是皮肉在长，别抓。”第二天，解开麻布时，伤口边缘结了层薄薄的血痂，没有红肿的迹象。到了第三天，苍术试着动了动脚趾，竟能微微弯曲，他惊喜地对轩辕说：“首领，不那么疼了！”
这情景让族人大为振奋。那个左臂受伤的猎手，已经能试着用没受伤的手帮着做些轻便活计；另一个原本担心会截肢的猎手，伤口也开始收口。最让人意外的是，三人都没有发热，这在以往的外伤中是绝无仅有的。
消息很快传遍了部落，连邻村的人都跑来打听。有个妇人抱着胳膊来医馆，说前日被荆棘划破了，一直红肿，轩辕让医官用煮沸的麻布为她清理伤口，再敷上草药，不过两日，红肿就消了。
这天傍晚，轩辕在医馆整理草药，岐伯拿着一卷麻布走进来，笑道：“首领这法子，真是救了不少人。弟子们现在处理外伤，都先想着烧沸水、煮麻布了。”
轩辕拿起一块麻布，对着夕阳看了看，布纹细密，是上好的料子。“只是这麻布用得太费，”他沉吟道，“不如让织女织些更粗的布，专门用来包扎伤口，既能吸水，又耐用。”
岐伯点头称是，又说：“我让弟子把这法子记在医案里，写明‘外伤需先净创，用沸水煮布消毒，再敷止血药’，往后传给后人，也能少走些弯路。”
正说着，苍术拄着拐杖走进来，虽然走路还一瘸一拐，脸上却带着笑意。他手里捧着一小捆晒干的艾草，是他特意从山里采来的。“首领，岐伯先生，”他把艾草放在桌上，“我这腿好得快，都是托了这新法子的福。往后我要是再去狩猎，定多带些麻布，万一有同伴受伤，也能及时处理。”
轩辕看着他，忽然想起年少时第一次目睹族人因外伤离世的情景。那时他只能握着对方冰冷的手，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心里满是无力。而如今，一个小小的改变——用煮沸的麻布包扎伤口，竟能让凶险的外伤有了转机。
“医道的进步，从来都不是凭空来的，”轩辕对苍术，也像是对自己说，“是从一次次的伤痛里琢磨出来的，是从不愿再失去族人的心里长出来的。”
苍术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拄着拐杖慢慢离开。夕阳透过医馆的木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岐伯正在灯下记录医案，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像是在为这新诞生的医术伴奏。
轩辕走到门口，望着远处归巢的飞鸟，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医道就像一条奔流的河，需要不断有新的溪流汇入，才能奔腾不息。而他能做的，就是带着族人，在这条路上继续探索，让每一个新发现，都能护佑更多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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