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询问巫医，未解之谜
瘟疫过后的有熊部落，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香和烟火气。夕阳把议事的大木棚影子拉得老长，轩辕坐在棚子角落的石墩上，手里摩挲着一块被磨得光滑的兽骨，骨头上刻着他这几日记录的草药形态——这是他新想出的法子，用简单的线条把草药的根、茎、叶画下来，免得日后混淆。
他的目光越过正在收拾祭祀器皿的族人，落在了不远处的巫医身上。巫医正蹲在火堆旁，用一根骨针挑着篝火里的火星，脸上的皱纹在跳动的火光里忽明忽暗。经过瘟疫一事，巫医的背似乎更驼了些，往日里总挂在脸上的威严也淡了许多，只剩下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轩辕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这几日，他心里的疑问像雨后的春笋般冒个不停。瘟疫虽被控制住了，但那些倒下的族人、那些痛苦的呻吟，总在他脑海里盘旋。他不满足于只知道“这样做能治病”，更想弄明白“为什么这样做能治病”。
“巫医。”他走过去，声音放得平和。
巫医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戒备。自瘟疫中他承认了偷偷换草药的事后，两人之间便多了层微妙的隔阂。他放下骨针，拍了拍手上的灰：“是轩辕啊，有事？”
“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您。”轩辕在他对面蹲下，将那块刻着草药的兽骨放在两人中间，“您看，这是我记下的‘清热草’，那日给病人熬汤，喝了便能退烧。可为什么它能退烧？是里面藏着什么神灵吗？”
巫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拿起那块兽骨，指尖划过上面歪歪扭扭的线条，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万物皆有灵。这草能退烧，是因为它得了太阳神的眷顾，体内藏着驱散寒邪的阳气。”
轩辕追问：“那寒邪是什么？它是怎么钻进人身体里的？是像野兽一样有脚，还是像风一样无形？”
巫医的手指顿了顿，似乎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细致。他把兽骨放回轩辕面前，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却又努力压着：“寒邪是神灵的惩戒，是肉眼看不见的邪气。人若是触犯了山神、河神，或是在祭祀时心不诚，邪气便会趁虚而入。”
“可瘟疫时，我们隔离了病人，烧了他们的脏衣物，喝煮沸的水，病情就好转了。”轩辕往前凑了凑，眼神里满是探究，“若是邪气由神灵降下，为何这些做法能挡住它？难道神灵的怒火，还怕烟火和干净的水？”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巫医的痛处。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只是声音沉了几分：“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固执？神灵的旨意岂是我等凡人能揣度的？或许是你那些做法，恰巧顺了神灵的心意，让他们息了怒罢了。”
轩辕却不肯罢休。他想起幼弟发烧时，用温水擦拭便能降温；想起猎手的箭伤，刮去腐肉、敷上草药便能愈合。这些分明不是“神灵发怒”能解释的。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块兽骨，上面刻着一个简单的人形，胸口画着几个圈圈。
“那人体内的‘热气’又是怎么回事？”他指着人形的胸口，“我弟弟发烧时，浑身滚烫，用温水擦过之后，‘热气’就慢慢退了。这‘热气’是藏在骨头里，还是在血里？为什么水就能让它减少？”
巫医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行医多年，靠的是祖辈传下的祭祀仪式和草药方子，从没想过要追问“为什么”。在他看来，疾病本就是神灵与鬼怪的游戏，医者不过是在其中充当调和的角色。轩辕的问题，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他赖以生存的认知。
“体内的热气？那是恶鬼在作祟。”他粗声说道，拿起身边的权杖往地上顿了顿，权杖顶端的兽牙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恶鬼喜欢暖和的地方，钻进人身体里，就会让人发烫。温水擦拭？那是因为水属阴，能暂时逼退恶鬼，可若不祭祀，恶鬼还会回来。”
“可我弟弟并没有祭祀，只是擦了温水，好好休息，病就好了。”轩辕反驳道，“还有那位眼疾的老人，用了‘明叶’就痊愈了。难道‘明叶’比神灵的祭祀还管用？”
巫医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猛地站起身，权杖在地上又顿了一下，这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放肆！你真以为懂了些草药方子，就能质疑神灵了？”
周围收拾东西的族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朝这边望来。轩辕看到母亲附宝站在不远处，眼神里满是担忧，却没有过来阻止。
他也跟着站起来，虽然身材比巫医矮了半个头，但腰杆挺得笔直：“我不是质疑神灵，只是想知道真相。若是连为什么能治病都弄不清，下次再有疾病来，我们难道还要靠猜吗？”
“真相？”巫医冷笑一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真相就是神灵掌管着世间万物的生死病痛！你以为那些草药能起作用，是因为你识得它们？错了！那是因为我在祭祀时祈求了神灵的许可，否则再好的草药也不过是一堆枯草！”
轩辕皱紧了眉头。他知道和巫医争论“神灵是否存在”没有意义，他只想从巫医这里得到一些不一样的答案。毕竟巫医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疾病比谁都多。
“那您说，人为什么会生病？”他换了个角度，语气放缓了些，“除了神灵和邪气，有没有别的原因？比如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或是受了风寒？”
巫医的脸色稍缓，似乎这个问题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想了想，说道：“吃了脏东西会生病，那是因为脏东西里藏着秽气，秽气引来了恶鬼。受了风寒会生病，那是因为寒风里裹着邪神。归根结底，都是邪祟在作祟。”
轩辕沉默了。他发现巫医的所有解释，都像一个巨大的圆圈，最终都会绕回“神灵”和“邪祟”上。他想知道的是更具体的东西——比如，为什么煮沸的水比生水更安全？是水里的“邪祟”怕高温吗？可若是怕高温，那夏天太阳那么毒，为什么河里的水还是会让人拉肚子？
他还想起山洞里那些刻着的经络图，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难道和人体的病痛有关？可巫医从未提过这些。
“那人体呢？”轩辕又问，“人身上的骨头、血肉，是不是有什么讲究？为什么有的伤口在胳膊上容易好，在胸口就难愈合？”
巫医这次直接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人体是神灵造的，哪里好哪里坏，都是神灵的安排。我们只需记住，受伤了要涂兽血，生病了要求神，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他站起身，拍了拍轩辕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诫：“轩辕，你救了部落，大家都感激你。但你要明白，有些事，知道怎么做就够了。刨根问底，反而会触怒神灵。”
说完，巫医拿起他的权杖，慢慢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孤单而漫长。
轩辕站在原地，望着巫医的背影，心里的疑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重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兽骨，上面的草药图案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巫医的答案，像一层薄雾，看似解释了一切，却又什么都没说清。他知道，自己要找的答案，不在巫医这里，也不在部落的老人们口中。
晚风吹过，带着山林里草木的气息。轩辕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目光坚定。他隐隐觉得，那些关于生命、关于疾病的奥秘，就藏在某座山的深处，等着他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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