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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死寂如同实质的浓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本摊开的厚重笔记,那枚冰冷诡异的“摇光敕令”,以及黄砚尘低沉叙述所揭开的那段血腥、背叛、谜团交织的家族秘史,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精神海啸,将黄砚舟和林星晚彻底淹没。

黎明的微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吝啬地在地毯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带,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衬得台灯照射下的那片空间更加幽深诡秘,仿佛时光在此地凝固,百年前的恩怨情仇化作了腐朽的空气,吸一口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沉重。

黄砚舟的手指死死抠着轮椅扶手,指关节绷得发白。胸腔里像是塞满了湿透的棉絮,又沉又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剧痛。祖父力透纸背的字迹,每一个都在他脑海里燃烧——香料、秘道、背叛、疑云、星纹、Voc、隐秘组织……这些词汇疯狂旋转,最终与他膝上那本记录着父亲另一重身份的罪恶账簿重叠、碰撞!

父亲……祖父……一代又一代,难道黄家的男人,都注定无法摆脱这“星纹”所带来的诅咒?注定要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行走,最终被那深不见底的漩涡吞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缓慢地转向身边的林星晚。

她依然靠着书架站着,脸色苍白得像初冬的新雪,嘴唇抿成一条脆弱的直线,眼睫低垂,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正在竭力抵御某种彻骨的严寒。那双总是清亮坚定、能给他无限力量的眸子,此刻被混乱、震惊、痛苦以及……一种被连根拔起的茫然所充斥。

林家……Voc的秘密代理人……“摇光敕令”的传承者……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黄砚舟的心口。不是怀疑她,绝不是。海上生死与共的依赖和信任,早已刻入骨髓。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自历史洪流和命运捉弄的无力感!如果两家祖上真是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决裂,如果那枚令牌真的牵连着如此庞大而黑暗的过往,那么星晚呢?她对此知道多少?她的父亲林正弘呢?那位总是温和笑着、教导他星象知识的林世伯,在这盘棋局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的意外身故,难道真的只是意外?

一种微妙的、冰冷的隔阂,如同初冬玻璃上凝结的霜花,无声无息地蔓延在他和她之间。信任并未崩塌,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审视和疑虑的阴影。这阴影让他心脏抽搐般地疼痛。

林星晚的感受则更为复杂尖锐。大脑一片轰鸣,祖父日记里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认知上。黄家指控林家携宝背约、散布谣言?林家指控黄家谋财害命、强索令牌?福星号的失踪成了罗生门?而这一切的核心,竟是那枚她从未听说过的、据说是林家传家宝的令牌!

父亲……为什么你从未提起?你书房里那些关于南洋星象、航海古籍的记载,那些你对“摇光”星的偏爱和反复描绘……难道都与此有关?你告诉我摇光星代表着“破军”,蕴含着“开拓”与“变革”的力量,却只字不提它背后可能隐藏着如此血腥的秘辛和庞大的组织!

一种被最亲之人彻底隐瞒、甚至可能利用了的冰冷感,混合着对家族历史突然变得狰狞可怖的恐惧,让她浑身发冷,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黄砚舟。

他的眼神同样复杂,震惊、沉重、恍然,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疏离。

就这一丝疏离,像针一样刺疼了她。

“我……”她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找不到自己的语调,“我从未听说过什么‘摇光敕令’,我父亲……也从未提过任何与黄家的旧怨……”她像是在对黄砚舟解释,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助的祈求,祈求他相信。

黄砚舟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又狠狠攥了一下。他看到她那几乎要破碎的眼神,本能地想要开口,想要像在快艇上那样拥抱她,告诉她他信。但祖父日记里那血淋淋的记载、父亲账簿上冰冷的交易记录,像两座巨山压住了他的声音。

就在这时,黄砚尘沉重地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他极其小心地将那枚“摇光敕令”重新用丝绸包裹好,连同那本沉重的笔记一起,推到了书桌中央。

“陈年旧事,血泪教训。本不该由你们这两个孩子来承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沧桑,目光扫过两人苍白的面容,带着长辈的痛惜,“但二叔的警示,‘警惕带星纹的船’,‘永莫再碰与星纹相关之任何事、物、人’……结合逸之留下的线索,以及你们昨晚在海上的遭遇……恐怕,这已经不是过去式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向黄砚舟:“砚舟,你父亲账簿上,最后指向的‘归墟’,标记也是这个星纹变体,对吗?”

黄砚舟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情绪中抽离。是了,现在不是沉溺于历史恩怨和相互猜疑的时候!无论祖上如何,无论父亲和林世伯各自扮演了什么角色,眼前的危机是真实存在的!那个隐藏在“归墟”背后的势力,已经亮出了獠牙!

“是。”他声音沙哑却肯定地回答,将膝上的账簿拿起,翻到最后一页,那个简化的、带着钩状分叉的星纹标记赫然在目,“而且,昨晚在‘摇光’标记的礁盘附近,发生了激烈交火。除了李姐的人,很可能还有第三方势力。”

“这就对了……”黄砚尘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Voc早已烟消云散,但它留下的某些黑暗遗产,某些隐秘的网络和规矩,或许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转入了更深、更暗的地下,被另一个……或者另一批野心家继承了。‘归墟’……这名字本身就透着股吞噬一切的邪气。”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南洋海图前,目光如炬,扫过星罗棋布的岛屿和航线:“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个符号的确切含义!它绝不仅仅是一个标记,它一定指向某个地点、某个秘密、或者某种……力量!这是撬开‘归墟’大门的关键钥匙!”

他的目光转向黄砚舟和林星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在伦敦认识几位顶尖的符号学家和历史密码破译专家,信得过。我立刻联系他们,将星纹的高清图片传过去,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拿到分析结果!”

黄砚舟重重点头:“好!阿成!”他扬声唤道。

一直守在门外的阿成应声推门而入。

“立刻配合砚尘先生,将书桌上这个符号多角度高清拍摄,通过最高等级的加密信道,发送给砚尘先生指定的专家团队!优先级最高,动用所有资源,确保传输安全和速度!”黄砚舟的命令清晰冷冽,瞬间恢复了拾光集团掌舵人的果决。

“是,先生!”阿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对准那枚被丝绸半掩的令牌中心星纹,以及账簿最后一页的标记,从各个角度进行拍摄。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一种焦灼而压抑的等待中度过。

书房内的气氛依旧凝重。黄砚舟和林星晚各自沉默着,消化着那惊人的家族秘辛,也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彼此的眼神,生怕触碰那刚刚产生的、细微却敏感的裂痕。黄砚尘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

偶尔有助理轻手轻脚地送进来茶点,但谁都无心享用。

直到午后,阳光勉强变得强烈了一些,穿过窗帘,在地毯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嘀嘀——

黄砚尘随身携带的、经过特殊加密的卫星通讯器发出了急促的提示音。

三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目光聚焦过去。

黄砚尘迅速拿起通讯器,点开刚刚接收到的、标注着最高紧急等级的加密文件。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大段的专业分析和数据对比,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眉头越锁越紧。

黄砚舟忍不住推动轮椅,靠近了些:“堂叔,怎么样?”

林星晚也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屏住了呼吸。

黄砚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通讯器的屏幕转向他们,手指点着其中一幅经过复杂增强处理的对比图。

“专家的意见基本一致。”他的声音干涩,“这个星纹符号,极其古老,其核心结构确实源于南岛语系某个古老分支的原始图腾崇拜,与星辰(尤其是北斗第七星摇光)、航海、以及某种……被视为‘生命之源’或‘禁忌之力’的发光矿物崇拜有关。”

屏幕上,那繁复的星纹被分解成数个基础元素,与一些模糊的古老岩画拓片、祭祀器物上的刻痕进行着比对,相似度极高。

“但是,”黄砚尘话锋一转,手指滑动,调出了另一组图片,“真正让他们感到极度震惊和确认的,是这个——”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黑白照片,似乎是在某个山洞深处拍摄,画面粗糙,布满噪点,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斑驳的岩壁上,用某种暗红色的矿物颜料,绘制着一个巨大、狰狞、与“摇光敕令”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星纹图案!图案下方,还有一系列难以解读的、如同波浪和星辰般的古老符号。

“这是……”黄砚舟瞳孔一缩。

“这是三年前,一支联合科考队在苏门答腊岛西部,一片人迹罕至的热带雨林深处,偶然发现的一处史前岩画群。这张照片因为拍摄效果太差,且图案过于奇异,最初并未引起重视,只被当作普通考古资料存档。”黄砚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我们的专家团队里,正好有人参与了那次科考的资料整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符号!”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屏幕上那个岩画星纹的中心:“科考队当时初步判断,这处岩画记载的,很可能是一个关于‘圣地’或‘神之矿藏’的古老传说。指向的地点,就在岩画发现地附近,一个被称为‘巨人之舌’的火山裂谷区域!而那个符号,被原始部落称为……‘吞噬之光的路标’!”

吞噬之光的路标!归墟!

黄砚舟和林星晚的心脏同时狂跳起来!一股战栗般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

“坐标!”黄砚舟的声音急切无比。

“就在这里。”黄砚尘报出了一串精确的经纬度,位置正好处于苏门答腊岛西部那片广袤未知的雨林深处,“专家对比了岩画符号和令牌符号,核心结构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基本可以断定,令牌是后世(很可能是Voc时期)仿照这个古老图腾铸造的信物!而那里——”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就是‘摇光’符号最初指向的地方!很可能也是Voc那条秘密香料航线的终点,甚至……是‘归墟’这个现代代号的源头所在!”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汇聚,指向了一个明确的地理坐标!

苏门答腊!巨人之舌裂谷!

黄砚舟猛地一拳砸在轮椅扶手上,眼中燃烧起混合着痛苦、恨意和决绝的火焰:“去!必须立刻去那里!”

无论那里藏着的是父亲堕落的真相,还是“归墟”的巢穴,或是黄林两家百年恩怨的答案,他都必须去!只有直面那黑暗的源头,才能打破这诅咒般的循环!

林星晚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然重新凝聚起来。家族的秘辛让她震惊痛苦,但眼前的谜团和危机更迫在眉睫。她看向黄砚舟,看到了他眼底那不顾一切的决绝,也看到了那决绝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她的心狠狠一疼,那层刚刚凝结的薄霜,似乎在瞬间融化了大半。

历史是沉重的,但活着的人更重要。无论祖上发生了什么,无论父亲隐瞒了什么,此刻,他们必须并肩面对眼前的风暴。

“我跟你一起去。”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走上前,手轻轻覆在他紧绷的拳头上,温暖的触感透过冰冷的皮肤传来。

黄砚舟身体微微一震,抬头看她。她眼中的混乱和痛苦已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与他共同面对一切的清亮和坚决。那细微的隔阂,在她坚定的目光和温暖的掌温下,似乎悄然弥合了许多。

他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重重点头:“好!”

事不宜迟,黄砚舟立刻下令阿成以最高效率准备一切。最快的私人飞机、最精干的安保小队、最专业的野外求生和勘探装备、以及通过黄砚尘的关系联系的、熟悉当地雨林情况的可靠向导……所有准备工作在令人窒息的高效中飞速进行。

黄砚尘则坐镇书房,利用黄家的海外情报网络,尽可能多地搜集关于“巨人之舌”区域的一切信息,尽管那里几乎是不通人烟的蛮荒之地,有效信息少得可怜。

不到二十四小时,一切就绪。

私人飞机冲破南洋潮湿的夜幕,向着苏门答腊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机舱内,气氛依旧压抑。黄砚舟和林星晚并排坐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海,心事重重。家族秘辛带来的冲击余波未平,对前方未知危险的忧虑又沉沉压下。

黄砚舟的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祖父日记的片段、父亲账簿上的数字、以及海上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枪战。父亲……您是否也曾踏上这条追寻“星纹”之路?您的“失踪”,与那个地方有关吗?

林星晚则轻轻摩挲着胸前那枚冰冷的铜筒,里面藏着父亲留下的星图。摇光星……吞噬之光的路标……父亲,您反复描绘这个星象,是真的出于学术喜好,还是……您早就知道些什么?您让我记住摇光的含义,是不是一种无声的提示?她的心乱如麻,一种隐隐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经过数小时的飞行和一次紧张的转乘,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苏门答腊岛西部沿海的一个小镇。空气变得湿热粘稠,充满了热带植物腐烂和泥土混合的浓郁气息。

事先联系好的向导哈迪早已等候多时。他是一个精瘦矮小、皮肤黝黑的中年当地人,眼神里透着雨林子民特有的机警和谨慎,穿着破旧的卡其布短褂,腰间挂着一把硕大的、刀刃泛着冷光的帕兰刀。

没有过多寒暄,队伍立刻换乘了经过改装、性能强悍的越野车,在哈迪的指引下,一头扎进了无边无际、绿得令人窒息的原始雨林。

道路很快消失,只剩下颠簸不堪、泥泞沼泽密布的伐木小道。巨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各种奇形怪状的藤蔓和附生植物层层叠叠,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头晕的浓郁花香和腐叶气味。毒虫、蚂蟥、闷热、随时可能出现的猛兽和沼泽……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黄砚舟的轮椅在这种环境下几乎寸步难行,大部分时间他不得不依靠阿成和另一名强壮保镖的背负前行。林星晚则咬牙坚持着,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秀气的脸上沾满了泥点,但她始终紧跟在黄砚舟身边,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哈迪在前面沉默地引路,他的帕兰刀不时挥出,利落地斩断挡路的藤蔓,动作娴熟得像呼吸一样自然。偶尔,他会停下来,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泥土上的痕迹,或者侧耳倾听密林深处传来的细微声响,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最近……有不少外人进来过。”在一次短暂的休息时,哈迪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低声对黄砚舟说,眼神里带着担忧,“脚印很杂,有些靴印很深,不像科考队或者偷猎的……他们走的也是这个方向。”

黄砚舟和林星晚的心同时一沉。有人先一步来了!是李姐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不安的阴云愈发浓重。

在艰苦跋涉了近两天之后,周围的景物开始发生变化。高大的雨林逐渐被一种低矮、扭曲、枝干呈现出诡异焦黑色的奇特植被所取代。空气中那股浓郁的生命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地面变得坚硬,覆盖着灰黑色的火山砂砾。

“快到‘巨人之舌’了。”哈迪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明显的敬畏和警惕,“这里的土地是活的,会喷毒气,会移动,神明会发怒。你们要找的那岩画,就在裂谷边缘的一个小洞穴里,很久很久以前,部落的人会在特定时候去祭祀……后来就不敢再去了。”

终于,在穿过一片弥漫着白色硫磺雾气的怪石嶙峋地带后,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的大地伤口般的裂谷,出现在众人面前!

裂谷深不见底,只有浑浊的、带着硫磺味的热气不断从下方涌出。两侧的岩壁呈现出一种被烈火焚烧过的狰狞扭曲状态。这就是“巨人之舌”!

哈迪指着裂谷边缘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被枯藤半掩的黑黢黢洞口:“就是那里。”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黄砚舟示意阿成放下他,坐上轮椅,林星晚紧紧跟在他身边。保镖们迅速散开,组成警戒队形,手中的武器打开了保险,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死寂的环境。

太安静了。除了风声和裂谷下传来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嗡嗡声,再无任何声响。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每个人。

哈迪拔出帕兰刀,小心翼翼地砍断洞口的藤蔓,率先弯腰钻了进去。阿成打开强光手电,紧随其后。黄砚舟推动轮椅,林星晚扶着他,也跟了进去。

洞穴不大,很快就能看到尽头。手电光柱扫过凹凸不平的岩壁……

空的!

岩壁上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被严重破坏的刻痕和颜料残留!大片大片的岩壁呈现出不正常的焦黑色和碎裂状,地上散落着大量的碎石块!

“这……这怎么可能?!”哈迪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抚摸着那些被破坏的痕迹,“没了!被炸掉了!谁干的?!”

黄砚舟和林星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有人抢先一步,彻底毁掉了岩画!

阿成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的碎石和岩壁上的痕迹,甚至还用手指捻起一些黑色的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凝重地抬头:“先生,是高性能炸药。爆破手法很专业,目的就是彻底摧毁,不留任何线索。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远在他们破解星纹含义之前!

林星晚不死心,打着手电,一寸寸地仔细检查着被炸得一塌糊涂的岩壁,希望能找到一点残存的线索。突然,她的目光被墙角一堆较大的碎石块吸引了过去。石块下方,似乎压着一点金属的反光。

“那里有东西!”她低呼一声。

阿成立刻上前,小心地搬开石块。下面露出的,是一小截扭曲变形的、似乎是某种仪器的金属外壳碎片,以及几块残留着焦黑痕迹的……电池?

黄砚舟推动轮椅靠近,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那电池的型号和品牌,他认得!和李姐手下那伙人在“海马号”上使用的某种特殊装备的备用电池,一模一样!

“是李姐的人……”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恨意和挫败感。他们还是来晚了!对方不仅先到一步,而且手段狠辣果决,直接物理毁灭了最关键的直接线索!

哈迪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脸色变幻不定,似乎欲言又止。

黄砚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沉声问:“哈迪,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哈迪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电池碎片,又看了看黄砚舟冰冷锐利的眼神,最终还是压低声音说道:“大概……三个月前吧,确实有一批很奇怪的外人来过这里。装备很好,人也很多,很凶,不像你们……他们领头的,是个女人,蒙着脸,声音很冷……他们也在找古老的画,还拿着仪器到处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女人!李姐!黄砚舟和林星晚的心猛地一紧!

“他们说了什么?”林星晚急切地追问。

哈迪努力回忆着:“他们……问了很多关于‘发光的石头’的事情。问部落的老人们有没有传说,问这附近有没有会自己发光、或者晚上能看见幽光的矿石……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蒙面女人手下的人,衣服上,好像都别着一个很小的、铁锈色的……船锚一样的徽章。”

船锚胸针!

黄砚舟和林星晚如遭雷击!果然是李姐!她不仅在找岩画,更在找一种“会发光的石头”!这和Voc的记载、祖父日记里隐晦的提及、以及“吞噬之光”的传说,完全对上了!“归墟”所求的,绝不仅仅是香料贸易线路那么简单!他们似乎在寻找一种更具能量、更不可思议的东西!

岩画被毁,线索似乎又断了。巨大的失望和愤怒笼罩着众人。

林星晚失神地靠在冰冷破碎的岩壁上,手电光无意识地扫过满地狼藉。父亲……星纹……发光的石头……Voc……一个个碎片在脑海里疯狂旋转,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突然!

手电的光斑无意间掠过一块被炸飞到她脚边的、相对平整的岩石断面上。那上面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人工雕刻的痕迹,因为角度和灰尘的原因,刚才被忽略了。

鬼使神差地,她蹲下身,用手擦去那断面上的浮尘。

一道清晰的、深深的刻痕露了出来——那是一个简化的、带着钩状分叉的星纹!与令牌和账簿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小得多,更像是某个不起眼的标记或者签名!

而在这个微型星纹的下方,还有几个更小、几乎被磨平的汉字刻痕,极其古拙,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刻上去的——

“林……氏……藏……珍……”

林星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林氏藏珍?!

林家?!刻在这个Voc和古老部落都视为关键的岩画洞穴里?!

这是什么意思?!林家在这里藏了东西?!藏了什么?!难道是……那枚令牌?不对,令牌一直在林家传承。那是什么?和“发光的石头”有关?!

一个被她遗忘了许久的、极其细微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如同被这道刻痕瞬间激活,猛地劈开了她的脑海!

父亲的书房……那盏他从不允许任何人碰触、来自南洋的、用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古老台灯……小时候她顽皮,曾偷偷爬到书桌底下玩耍,偶然仰头,看到那沉重玉质灯座的底部内侧……似乎就刻着一些模糊的、弯弯曲曲的、类似星辰图案的纹路!

当时她没在意,只觉得好看又神秘。后来父亲发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极其严厉地斥责了她,并将那盏灯锁进了书房最深的柜子里,再也不曾取出……

那纹路……那纹路!!

林星晚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变调尖利:

“砚舟!我想起来了!那星纹……我见过!在我父亲书房那盏南洋玉台灯上!就刻在灯座里面!”

她一把抓住黄砚舟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骇然:

“那盏灯……那盏灯的玉料……我父亲曾经有一次醉酒后喃喃自语……说它……说它好像会呼吸……会在极黑暗处……发出极其微弱的、星子一样的……幽光!!”

仿佛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所有迷雾!

星纹!发光的石头!林家藏珍!

一切的线索,最终竟然指向了她早已逝去的父亲,指向了林家老宅书房里,那盏被尘封已久的、看似普通的南洋玉台灯!

黄砚舟猛地反手抓住她冰冷颤抖的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死死胶着,充满了同样的惊涛骇浪和豁然开朗般的震骇!

原来……答案一直都在他们身边!一直都在星晚的家里!

李姐要找的“发光的石头”,莫非就是那盏玉台灯的材质?!那台灯,就是“林氏藏珍”?!就是开启“归墟”最终秘密的另一把钥匙?!

“立刻回去!”黄砚舟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急迫而嘶哑不堪,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回星洲!去林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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