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水塔被炸毁的工程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
猴子找来的工程队打着“拆除危旧建筑，消除安全隐患”的旗号，效率极高。
在附近居民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几声沉闷的定向爆破声响起，一座耸立了二十多年的水塔，便在烟尘中轰然倒塌，化作一堆瓦砾。
整个过程，都被远处一栋普通居民楼内的冰冷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东南亚杀手，并没有走远。
在水塔察觉到危险后，他凭借对地形的快速记忆和职业本能，悄无声息地潜入附近的民居，找到了一个新的、更隐蔽的观察点。
他亲眼看着猴子带人迅速封锁现场，看着工程队进场，看着那座他刚刚还站立其上的水塔，被干脆利落地抹平。
一丝极其罕见的、混合着挫败感和警惕的情绪，在他眼中闪过。
暴露了。
而且是以一种最彻底、最霸道的方式暴露的。
对方甚至懒得来搜查确认，直接用最物理的方式消除了潜在的威胁。
这种行事风格，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目标身边那个男人，绝对是个高手。
不仅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其背后的团队反应速度、行动力和资源调动能力，都远超寻常的商人或混混。
杀手低头看了看手边简陋的装备：
一把普通的手枪，三个弹夹，一个望远镜，一部卫星电话。
掮客“老猫”提供的支援仅限于此。
靠着这些东西，想去冲击一个有了高度戒备、且身边有这种级别高手保护的目标，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近距离强攻等于自杀，唯一的远程观测点，又被对方用这种霸道的方式拔掉了。
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里面唯一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掮客“老猫”沙哑而不带感情的声音：“说。”
“我暴露了。”
杀手的声音同样冰冷，没有情绪起伏，“对方的安保级别很高，身边有顶尖的好手。现有的装备无法完成任务。我需要狙击步枪，最好是雷明顿700或者同等级别，配光学瞄准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声嗤笑：“伙计，你当这里是金三角还是棉北？这里是华夏！搞那种东西的难度，比你直接去杀目标的难度还大！”
杀手眉头皱起：“没有狙击步枪，任务无法继续。目标已经警觉，我不会去做必死的尝试。我选择放弃任务，安排我离境。”
“放弃？”老猫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且充满威胁，“规矩你不懂吗？定金已经收了，任务要么完成，要么你死，没有放弃这一说！想拍拍屁股走人？哼……”
“对方把水塔都炸了！这已经说明了问题！”杀手试图让对方明白情况的严峻性。
“那是你的事！”老猫不耐烦地打断他，“装备就那些，怎么完成是你需要动脑子解决的问题。我只要结果。或者，你的尸体。”
说完，根本不给杀手再辩解的机会，卫星电话里只剩下了忙音。
“嘟…嘟…嘟…”
杀手缓缓放下卫星电话，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被困住了。
任务无法完成，撤退的路径也被掮客单方面切断。
掮客的态度很明确：要么想办法杀了林向东，要么死在这里。
绝不会帮他这个“失败者”擦屁股离境。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再次望向林向东公司所在的方向。
那座被炸毁的水塔废墟像是一个警告，矗立在黄昏之中。
既然没有退路，那么……
他需要重新制定计划。
一个更加严谨，用现有这简陋装备，去博取微小可能性的计划。
……
连续几天的观察，让潜伏在暗处的东南亚杀手感到越来越强的挫败感。
林向东的行程变得极其规律且难以预测，车队出行前必有专业检查，公司和住所的安保外松内紧，几乎找不到任何漏洞。
那个感知敏锐的高手，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目标身边。
他就像一头被逼到墙角的困兽，掮客的威胁言犹在耳，撤退无门，任务却看不到丝毫希望。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东升超市的物流环节。
每天凌晨准时前来清运垃圾的垃圾车。
这是唯一能相对容易靠近目标核心区域，却又不会引起过度警惕的途径。
这是一个极其肮脏、危险，但也可能出人意料的方法。
凌晨四点，天色未明。
杀手如同幽灵般潜行到超市后区的垃圾集中点附近，利用短暂的视线盲区，悄无声息地撬开一辆刚刚装满、即将驶离的压缩式垃圾车的后盖，忍着令人作呕的酸臭气味，钻入了那堆满残羹冷炙和废弃包装的垃圾之中，然后从内部将后盖勉强合上。
垃圾车摇晃着驶入超市地下卸货区的大门。
简单的检查后，车辆被放行。
在卸货区，当清洁工们开始忙碌，司机暂时下车休息的空档，杀手抓住机会，如同泥鳅般从恶臭的垃圾堆里滑出，迅速闪入旁边一个存放清洁工具和员工衣物的临时储物间。
他以最快的速度脱下沾满污秽的外套，换上了一套偷来的超市清洁工制服，戴上口罩和帽子，将一把匕首藏于袖中，枪则藏在脚踝处。
虽然出枪的速度会受影响，但是隐蔽性很高，不容易被看出来。
此时，他推着一辆清洁车，低着头混入了清晨开始忙碌的超市后勤区域。
他的心跳平稳，眼神隐藏在帽檐下，冷静地观察着通道和监控探头的位置，朝着办公区的方向移动。
最初的阶段异常顺利。
清晨的忙碌和员工的倦怠为他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他低着头，模仿着清洁工的动作，缓慢但坚定地向着林向东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靠近。
然而，当他终于来到办公区走廊，即将接近林向东办公室门口时，两个如同门神般站在那里的身影，让他瞬间停下了脚步。
刘铁和周俊，陈景的战友，一左一右，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峰。
他们的站姿并不张扬，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每一个靠近的人，那种经过战火淬炼的气场，与普通保安截然不同。
杀手推着清洁车，试图低着头蒙混过去。
“站住。”刘铁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一层还没到打扫时间。你是哪个班的？”
杀手心里一沉，知道无法糊弄过去。
他放在清洁车把手上的手，悄然握紧了袖中的匕首柄。
他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头，口罩上的眼睛射出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