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昌捂住流血的手臂低声道:“排水密道的守卫比图纸上多了一倍…”张一斌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欧阳菲菲脸色煞白:“是吴老二亲自带人来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子建突然指向太和殿屋顶:“看上面——”
夜色如墨,紫禁城的轮廓在黯淡的月光下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森严,肃杀。
陈文昌背贴着冰冷的宫墙,汗水与夜露浸湿了夜行衣。他左臂上一道寸长的伤口仍在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脚下干燥的泥土上溅开小小的圆点。他强忍着疼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排水密道的守卫比我们弄到的图纸上标注的多了一倍…而且,领队的像是东厂的档头,不是普通番子。”
他们此刻藏身于武英殿后的一处狭小阴影里,刚刚从那条预想中相对安全的密道中惊险脱身,险些被堵个正着。空气里弥漫着陈文昌身上散开的淡淡血腥气,混合着宫廷深处飘来的檀香,形成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氛围。
张一斌眉头紧锁,借着远处灯笼微弱的光线,检查着陈文昌的伤口。闻言,他猛地抬头,刚想开口,一阵异响却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嚓…嚓…嚓…”
脚步声,密集而整齐,伴随着金属甲叶与兵刃摩擦的清脆声响,正从他们来时的方向迅速逼近。那声音在寂静的宫苑中回荡,带着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朝他们藏身之处合围过来。
欧阳菲菲侧耳倾听片刻,本就因紧张而苍白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是吴老二!他亲自带人来了!脚步声里的铁杖点地声…不会错!”
东厂督主吴老二,武功深不可测,性情阴鸷狠毒,他亲自出动,意味着他们已彻底暴露,且陷入了绝境。
张一斌眼神一厉,瞬间将陈文昌往身后更暗处一推,自己则踏前一步,身体微躬,摆出了跆拳道的防御姿态,全身肌肉紧绷如猎豹。他低喝道:“子建,找退路!菲菲,准备你的‘家伙’!文昌,跟紧我!”
罗子建额角见汗,目光急速扫视着周围高耸的宫墙与紧闭的殿门,呼吸粗重。这地方四面合围,简直就是个天然的陷阱。他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历经艰险潜入这龙潭虎穴,最终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视线无意间掠过右前方那巍峨雄伟、在夜色中展现出庞大轮廓的殿宇——太和殿,紫禁城的核心象征,那座巨大的重檐庑殿顶,在稀疏的星光下泛着幽暗的金光。
他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猛地抬手指向那高高的殿顶,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而变得尖利:
“看上面——!”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黑影,如同暗夜中掠食的巨枭,自太和殿那陡峭无比的屋顶之巅,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轻盈与速度,翩然跃下!
那身影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飘逸而迅疾的弧线,足尖在下方层层叠叠的斗拱上几次轻点借力,身形几个起落,竟如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四人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恰好挡在了东厂番子合围而来的路径之前。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面上覆着一张简单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冷静,深邃,不带丝毫情绪。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将迫近的危机瞬间隔断。
“什么人?!”东厂队伍前方,一个阴柔尖厉的声音响起,手持精铁长杖的吴老二越众而出,他身材干瘦,面白无须,眼神如同毒蛇,死死盯住了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那面具人并未答话,只是右手微抬,一道金光自他指尖激射而出,“夺”的一声,精准地钉在了吴老二脚前半尺之处的青石地板上。那竟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金色令牌,上面似乎雕刻着繁复的龙纹,在灯笼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吴老二目光触及那面令牌,脸色骤变,那阴鸷狠厉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细微的恐惧。他举起手,示意身后躁动的番子们停下,死死盯着那面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原来是你。好,好!今夜就给阁下这个面子!”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强烈的不甘与怨毒:“我们走!”
训练有素的东厂番子们虽不明所以,但令行禁止,立刻如潮水般退去,脚步声迅速远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杀意和四个劫后余生、满心茫然的人。
张一斌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他看向那神秘的面具人,抱拳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出手相救?”
面具人转过身,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在陈文昌染血的臂膀和张一斌戒备的姿态上略一停留,最后落在欧阳菲菲背着的那个装有她各种“小玩意儿”的包袱上。他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依旧沉默。他只是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与东厂退去方向相反,通往紫禁城更深处的路径。
然后,不等四人再问,他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再次掠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重重殿宇的阴影之中,来得突兀,去得飘忽,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欧阳菲菲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发干,“他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往那边走?”
陈文昌忍着痛,低声道:“他似乎…没有恶意。而且,他能镇住吴老二…”
罗子建望着面具人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从太和殿顶跳下来…这轻功,简直不是人…”
张一斌果断道:“不管他是谁,至少暂时解了围。东厂可能还会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按他指的方向,走!”
四人不再犹豫,搀扶着受伤的陈文昌,迅速潜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在面具人指示的方向上,他们果然发现了一些守卫的空缺,似乎被人有意调开,一路有惊无险,竟让他们成功抵达了此行的目标区域——位于皇宫西北角,由东厂直接掌控的库房区。
库房外围有高墙,铁门紧锁,门前尚有四名持刀番子守卫。
“我来。”欧阳菲菲深吸一口气,从包袱中取出笔墨和一截空白的明黄绢帛——那是她利用对明代宫廷规制和书法印章的精深研究,早已备好的“道具”。她借着微光,笔走龙蛇,迅速仿造出一份加盖了伪造印信的“提审手令”,字迹、格式几乎能以假乱真。
罗子建则利用其顶尖的攀岩技巧,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侧面的高墙,观察内部情况。
张一斌低声道:“菲菲去叫门,我和子建伺机制服守卫。文昌,你警戒后方。”
计划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当欧阳菲菲板着脸,拿出那份“提审手令”厉声呵斥时,守卫的番子显然被其气势和“手令”的“权威”所慑,稍有迟疑。就在这瞬间,张一斌与从侧翼翻墙而入的罗子建同时发动袭击。拳脚交加,干净利落,四个守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像样的警报,便已被放倒在地,捆了个结实。
罗子建从一名守卫腰间搜出钥匙,迅速打开了库房的铁锁。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库房内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气息。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笼、兵器架,以及一些蒙尘的古玩。借着从门口透入的微弱月光,四人急切地搜寻着。
“在那里!”眼尖的罗子建指向一个角落。
一个紫檀木长盒被随意地放在一个兵器架下方,盒盖上落满了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张一斌快步上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盒盖。
一抹温润的青光流淌而出。
碧云剑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锦缎之上,剑身修长,线条流畅,那独特的青色光泽即使在黑暗中亦不减分毫,仿佛凝聚了一泓秋水。历经波折,他们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件关乎他们能否返回现代的至宝。
欧阳菲菲和陈文昌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张一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碧云剑从盒中取出。入手微沉,熟悉的冰凉感透过剑鞘传来。然而,当他将剑身稍稍倾斜,借着月光仔细审视时,他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了。
在剑身靠近剑格约三寸处,赫然出现了一道细微但清晰的裂痕!那裂痕并非撞击所致,反而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的东西沾染过,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色,破坏了剑身整体的完美与灵性。
“这是…”陈文昌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剑灵…受损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碧云剑原本温润的青光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变得极其不稳定,剑身甚至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充满了痛苦与衰弱之感。
“混蛋!东厂那帮人对它做了什么?!”罗子建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库房外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无比的唿哨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是更多、更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迅速朝库房方向汇聚而来。
“被发现了!”张一斌脸色一变,立刻将受损的碧云剑收入特制的剑袋背在身后,“快走!”
四人冲出库房,按照之前规划的备用撤离路线,向皇宫边缘狂奔。身后的追兵呼声震天,火把的光亮将一片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箭矢开始破空而来,带着凄厉的啸音钉在他们身侧的墙壁和地面上。
“去西华门方向!那边宫墙外有一片林地!”罗子建一边跑一边喊道,他的攀岩技能在那里能最大程度发挥作用。
然而,当他们拼尽全力冲到预定的宫墙下时,心却再次沉了下去。眼前的宫墙高达数丈,墙面光滑如镜,几乎找不到任何借力点。更糟糕的是,墙头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手持强弓劲弩的锦衣卫!冰冷的箭镞在火把照耀下闪烁着寒光,齐齐对准了墙下的四人。
前有高墙利箭,后有东厂追兵。
他们陷入了真正的天罗地网,绝境之地。
张一斌将碧云剑紧紧护在身后,目光扫过墙头那些冷酷的面孔,又回头望向越来越近的、吴老二那狰狞的身影。
他握紧了拳。
此刻,背负着受损的、不知能否带他们回归未来的碧云剑,面对这插翅难逃的死局,他们还能指望谁?
那个神秘的面具人,还会再次出现吗?
亦或,这紫禁之巅,真的将成为他们旅程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