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渐歇，阿宁刚将骨笛放下，喉间突然涌上一阵腥痒。她慌忙抬手捂住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翻滚，非要冲破喉咙不可。
景遥正要追问土灵珠的具体下落，见此情景急忙上前：“你怎么了？”
阿宁摆了摆手，从袖中摸出一方褪色的手帕按在唇边。咳嗽声急促而痛苦，她纤细的脊背弯成一道紧绷的弧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鬓边的碎发。过了好一阵，她才缓过气来，放下手帕时，三人都看清了——那原本素净的布面上，赫然沾着几点暗红的痕迹，不是血，而是细碎的、带着湿意的泥土。
一股刺鼻的浊气随着那咳嗽声弥漫开来，与忘川墟的阴腐气息不同，这浊气更显阴冷，像是从地底深处翻涌上来的朽壤。
“这是……”洛风皱眉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护在两人身前。
沈清璃已然上前，指尖凝聚起一缕清透灵力，正要探向阿宁的脉门，却被她猛地抬手推开。“别碰！”阿宁的声音带着刚咳过的沙哑，她将手帕匆匆收起，避开沈清璃的目光，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没什么，老毛病了。”
“这不是毛病，是浊气侵蚀。”沈清璃的语气不容置疑，她方才已经捕捉到阿宁体内紊乱的灵力流，那些灰黑色的浊气正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经脉，每一次呼吸都在蚕食她的生机，“你的灵力在溃散，再这样下去……”
“这是守珠人的代价。”阿宁打断她，抬手擦去唇角残留的土屑，动作间脖颈处的衣领滑落些许，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肌肤，隐约能看见几道淡青色的脉络，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勒住，“土灵珠能镇住墟渊浊气，代价就是要以守护者的灵力为引。时间久了，浊气自然会反噬。”
景遥想起她方才说小鹿临终托孤，心头一沉：“你是说，这浊气……是从土灵珠那里来的？”
“算是，也不算。”阿宁避开正面回答，她重新将骨笛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墟渊的浊气本就无孔不入，土灵珠虽能镇压，却像个筛子，总有漏网之鱼。守护者守着珠子，自然成了浊气最先侵蚀的目标。”她轻咳一声，这次没再咳出泥土，却听得人揪心，“前几任守护者，都是这么没的。”
“那土灵珠现在在哪？”洛风追问，“我们或许能帮你分担封印之力。”
阿宁却摇了摇头，白翳覆盖的眼睛转向门口的方向，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方才被笛声压制的噬魂声，不知何时又开始在远处低低回荡，像是潮水般一点点逼近。“别说这些了，此地不宜久留。”她站起身，骨笛在手中转了个圈，“笛声只能暂时迷惑它们，等它们反应过来，这破茶馆根本挡不住。”
景遥还想再问，却见阿宁已经摸索着走到内堂角落，那里堆着些残破的木箱。她弯腰在箱后摸索片刻，竟推开了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从这里走，能避开外面的厉鬼。”
“你还没告诉我们土灵珠……”
“找到珠子，你们未必能带走。”阿宁回头，语气突然凝重，“甚至可能像我一样，被浊气缠上，再也出不了这忘川墟。”她的指尖在洞口边缘敲了敲，“现在走，还来得及。”
沈清璃与景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他们深入鬼界本就是为了土灵珠，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我们不走。”景遥开口，声音坚定，“不管有多危险，总要去看看。”
阿宁沉默片刻，像是叹了口气。她转过身，率先踏入洞口，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幽幽的回响：“那就跟上吧，记住，下去之后，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停下脚步。”
洞口的风裹挟着更浓郁的土腥气吹上来，隐约还能听见深处传来的、类似齿轮转动的细微声响。景遥望着那片黑暗，想起阿宁咳出的血色泥土，心中愈发不安——这守护者的代价，恐怕比她轻描淡写说出的，要沉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