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地下密室。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高顺派去确认皇陵“赵元启”真伪的心腹传回了消息，净房那位老宦官，饮食用度与最低等杂役无异，且深居简出，极少与人交谈，几乎抓不到任何破绽。
但有一点异常，每隔几日，会有专人送去一小罐气味奇异的药膏，据说是治疗陈年烧伤的。
“药膏？”沈沅卿沉吟，“或许可以从这药膏的来源入手。”
谢昭却摇了摇头：“皇陵供奉用药，皆由内务府统一采办，渠道复杂，难以追查。而且，若他真是假冒，这药膏反而可能是故意留下的烟雾。”
线索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黑风峡那边呢？”沈沅卿看向高顺。
“人手已经分批潜入，埋伏在鬼哭洞四周，只等交易之日。”高顺眼中血丝密布，显然这几日也未曾安枕，“只要他们敢来，定叫他们插翅难飞！”
沈沅卿点了点头，心中却并无太多轻松。
皇陵那边的异常，以及脑海中那个火场外的模糊身影，像两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走到密室角落，那里放着高顺这几日设法弄来的卷宗抄本，都是与赵元启案相关的，虽然大多已被篡改或销毁，但或许还有遗漏的蛛丝马迹。
她拿起一卷关于当年兵部器械库记录的残本，指尖刚触碰到那粗糙的纸面，体内那股力量竟微微一动，一丝清凉气流自行流向双眼。
她下意识地凝神看去。
卷宗上那些模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一些被涂抹修改的痕迹在她眼中变得清晰可见。
她甚至能“看”到，在关于一批弩机调配的记录旁，原本的经手人签名被强行擦去，覆盖上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而那被擦去的印记深处，隐约残留着个“冯”字？
冯？冯保？那个已经死在宫变中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他当年也曾插手军械调配？
还不等她细想，画面陡然一转。
那是一间奢华的书房，一个穿着蟒袍的背影，与那日火场外的身影极其相似，那人正将一份文书递给跪在地上的人，那文书的一角，隐约可见一个特殊的朱印……
画面闪烁，瞬间消失。
沈沅卿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次“残影”的冲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
“怎么了？”谢昭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上前扶住她。
沈沅卿稳住心神，将看到的“冯”字和那书房背影快速说出。
“冯保？”高顺豁然起身，脸色剧变，“他竟然也牵扯其中？难怪，难怪当年我查到军械案线索时，总会遇到来自宫中的无形阻力！”
谢昭眼神锐利如鹰：“冯保已死，死无对证。但他当年权倾朝野，党羽众多。那个接文书的人，或许还在朝中！还有那个朱印……”
线索似乎指向了更深、更可怕的地方。
“看来，赵元启背后站着的，不止一人。”沈沅卿声音冰冷，“是一个盘踞在朝堂深处的庞大网络。”
“黑风峡的交易，必须成功。”高顺握紧了拳，指节发白，“我们必须拿到活口，撬开他们的嘴！只有拿到确凿证据，才能将这毒瘤连根拔起！”
接下来的几日，密室内气氛更加紧张，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黑风峡的消息，那将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沈沅卿则更加谨慎地尝试运用那窥探“残影”的能力。
她发现，接触与过往事件关联越强的物品，看到“残影”的概率和清晰度就越高，但精神消耗也越大，她不敢过度使用，以免在关键时刻力竭。
在等待的间隙，她也未曾放松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练习，这力量，正在逐步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终于，在交易前夜，负责黑风峡行动的一名北镇抚司精锐，带着一身尘土和血腥气，仓促赶回了密室。
“大人！”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出事了！”
高顺脸色一沉：“怎么回事？交易失败了？”
“不，交易成功了，我们也按计划动了手。”那精锐抬起头，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但是，但是对方领头的人，在被我们合围即将被擒的刹那，他、他他……”
他咽了口唾沫，眼中残留着恐惧：“他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对着它念了几句听不懂的咒文，然后，然后整个人就，就化作了一滩腥臭的黑水！什么都没留下！”
化作黑水？
密室内，三人脸色同时骤变。
“那其他俘虏呢？”谢昭急问。
“都、都是一样！”精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拼死抓住了三个，想带回来审讯，可他们，他们都在途中，相继化成了黑水！我们，我们什么活口都没拿到！”
计划，失败了。
不，不完全是失败。
他们成功拦截了这批军械，斩断了“烛龙”一条重要的物资渠道。
但……没能拿到指证的关键人证。
而且，那化尸的黑水，那诡异的令牌和咒文，这绝非寻常手段。
“是‘隐鳞’的禁术……”高顺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们竟然连这种邪术都动用了！”
沈沅卿看着那精锐脸上未干的惊恐，感受着密室内弥漫的挫败与寒意，缓缓握紧了拳。
黑风峡的鱼，比他们想象的更毒，也更决绝。
而皇陵那边，恐怕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黑风峡行动失利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密室上空。
那精锐描述的化尸黑水与诡异咒文，如同鬼魅的低语，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活口尽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直接指证“烛龙”及其党羽最有力的武器。
高顺一拳砸在石壁上，闷响回荡，他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不甘，更有一种被戏耍的屈辱。
“隐鳞禁术，他们竟然用上了这等手段！这是宁可魂飞魄散，也绝不留下半点证据！”
谢昭脸色凝重如水，他扶起那名惊魂未定的精锐，沉声问道：“除了化尸，可还有其他异常？对方的身手装备，可有无特别之处？”
那精锐努力平复呼吸，回忆道：“那些人，身手极为了得，配合默契，不像普通马匪或商队护卫，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用的弯刀制式也非中原常见，更窄，更弯，像是北蛮王庭亲卫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