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轻响。
胡蝎子脚下那片看似平整的地面突然塌陷，她尖叫一声，整个人向下坠去。
那是一个不深的废料坑，沈沅卿早已在坑底倒满了火油。
而胡蝎子手中接住的绢纸，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猛地爆燃起来！磷粉遇空气自燃。
“啊！”凄厉的惨叫瞬间从坑底响起！火苗窜起，迅速引燃了她身上的衣物和坑中的火油！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那些打手根本来不及反应。
“婆婆！”打手们惊骇欲绝，冲上来想救人，但坑中火势极猛，热浪逼人，根本无法靠近。
胡蝎子在火坑中疯狂挣扎、惨叫，声音很快变得嘶哑可怖，最终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
沈沅卿站在窑洞口，冷冷看着那团燃烧的火焰，和其中逐渐不再动弹的焦黑身影。
心底一片冰冷的平静。
卫七如同鬼魅般从暗处现身，手中短刃寒光一闪，无声地袭向那些因震惊而失措的打手。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短暂响起，又很快归于沉寂。
废窑重归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令人作呕的焦臭。
沈沅卿转身，走出这片肮脏之地，阳光刺眼。
谢昭的人果然守在远处，迅速上前清理现场。
回到青柳巷，谢昭已等在书房，似乎已知结果。
“解决了？”他问。
“嗯。”沈沅卿淡淡应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指尖却微微发颤，亲手杀人，终究不同。
“干净利落。”谢昭评价道，听不出褒贬，“如此一来，‘烛龙’暂时断了一臂，也会更加猜疑混乱。我们正好……”
他的话被窗外骤然传来的一片巨大喧哗声打断，隐约能听到钟鸣号角声，还有无数人的惊呼呐喊。
“怎么回事？”沈沅卿快步走到窗边。
只见远处皇城上空，竟隐隐有烟尘升起，街面上，无数百姓惊慌失措地奔跑，官兵骑马疾驰，一片混乱。
谢昭脸色一变，侧耳倾听着那远远传来的不同寻常的钟声。
“宫里的方向，是……”
“陛下！”二人异口同声道。
茶盏碎裂声未绝，皇城方向的丧钟便一声声撞入耳膜，沉重得让人心口打突，街面的混乱如同潮水般漫延，即便在这深院，也能嗅到那山雨欲来的恐慌。
沈沅卿愣了一下，却又迅速稳住心神，将目光投向谢昭。
谢昭脸上一贯的平静如水纹般波动了一瞬，旋即更深地沉静下去，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病气倦意的眸子此刻清亮如寒潭映月。
“国丧。”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沉重异常。
私铸案，烛龙，玉佩，绢纸，胡蝎子……
在这“天”塌下来的巨波面前，顿时显得渺小不堪，却又因此被卷入更可怕更无法预测的风波之中。
“那新帝，会是谁？”沈沅卿迅速抓住最关键的问题。
他们现在所知已涉及宫内秘辛，谁会继位直接影响着他们接下来的所有谋划，甚至干系他们的性命。
谢昭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陛下只有三子。嫡长子曾立为太子但早夭了，二皇子体弱，且生母早逝，三皇子乃高贵妃所出，年方十岁。按祖制，当是二皇子继位，但高贵妃母族势大，且……”
他忽然顿住，目光与沈沅卿对上，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
“与‘烛龙’一案，恐怕脱不了干系。”
高贵妃的父亲是当朝太师高无惟，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军中亦有势力，若高氏一族想要继位……
沈沅卿的心一沉，那不仅这滔天巨案会被彻底掩埋，他们所有知情者也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太子过世后，陛下再未立过储君，高贵妃一派必会趁机发难，清除异己。”沈沅卿开口，声音冷静，“我们要赶在那之前……”
“来不及了。”谢昭忽然眼神一凛，“他们已经到了。”
巷外，沉重整齐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传来，那声音带着杀伐气息，不是寻常官兵。
“是京营。”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谢昭回答道。
沈沅卿纳罕，眉头拧得更深：“京营？那不是负责卫戍京畿的军队吗？”
京营直属于皇帝，按理国丧期间应当严守皇城和各处要道，怎么会突然闯入这寻常巷陌？
除非，他们是冲着特定的目标来的？
沈沅卿开口，声音冷静：“京营异动，且来得这样快，宫里的消息只怕早就漏了。那他们，是冲着你，还是冲着我来的？”
谢昭眼中掠过一丝欣赏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凝重，他颔首，指尖在窗棂上快速敲击，推演局势。
“不错。此刻宫门已闭，内阁与司礼监应当正在角力。我们必须在他们分出胜负前……”
他的话未说完，外面便传来院门被暴力破开的巨响，伴随着兵士粗野的呵斥，接着是搏杀声，那些人已经攻进来了。
谢昭沉默着快步走到西面墙壁前启动机关，滑开暗门，而四名黑衣暗卫不知何时已无声现身。
“密道有三处出口，即便他们追上来，也一时难以判断去向。”谢昭语速平稳，在暗卫率先进入后，侧身让沈沅卿先行，自己紧随其后。
密道内瞬间陷入昏暗，只有前方暗卫手中微弱的萤石光芒勾勒出轮廓，灰尘和潮湿的霉味弥漫在空气中。
“小心脚下。”
谢昭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然而在通过一处低矮转角时，他的衣袖不经意擦过沈沅卿的手臂，布料摩挲的触感转瞬即逝。
沈沅卿微微一顿，继续前行。
黑暗中，人的感知变得格外敏锐，沈沅卿能听到设备后那人平稳的呼吸声，而那股清冽的药草气息，也似乎比平日更清晰些。
“他们既是要灭口，必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生路，只怕附近都有埋伏。”沈沅卿压低声音，打破这过分安静的氛围。
“嗯。”他应道，声音在狭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所以需要出其不意。”
短暂的寂静中，沈沅卿似乎能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
到岔路时，暗卫停下等待谢昭指示，没有多余言语，谢昭对暗卫做了个手势，队伍转向左侧通道。
在变换位置时，他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沈沅卿的手背，一触即分，却留下细微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