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霍格沃茨，傍晚还是依旧带着一丝凉意。
利奥怀里的那张用于联络的羊皮纸持续不断地发烫，感觉都快要灼伤他的皮肤。
不用看他也知道，肯定是西里斯又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废话。
可能是抱怨他迟到了，可能是分享刚想到的某个恶作剧点子，或者只是单纯地想确认他的位置。
利奥懒得去理会，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到八楼的有求必应屋，结束这烦人的“骚扰”。
他正穿过城堡二楼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抄近路前往有求必应屋。
就在他准备拐进某条走廊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拱形窗台下，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艾瑞克·伯斯德，和他同年级的拉文克劳朋友，以及……埃文·塞尔温。
一个比他高一级的斯莱特林，出身塞尔温家族，是学校里众所周知的纯血统理念拥护者之一，平日里言行都带着那股子令人不快的优越感。
两人站在阴影里，似乎在争执什么。
艾瑞克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激动，而塞尔温则是一贯的冷漠高傲。
利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最近斯莱特林内部某些激进分子的气焰日渐嚣张，针对非纯血或与“错误”阵营交往学生的隐性排挤和挑衅时有发生。
艾瑞克虽然是纯血，但他性格温和，从不参与那些论调，利奥担心他会因为某些原因被塞尔温刁难甚至伤害。
没有犹豫，利奥立刻改变了方向，悄无声息地靠近，借助廊柱和阴影隐藏自己的身形，目光紧紧锁定那两人。
他必须确保艾瑞克没事。
他看见塞尔温似乎说了句什么，艾瑞克摇头，试图转身离开，却被塞尔温一把抓住了肩膀。
力道看起来不小。
利奥将魔杖滑入掌心。
他不能再等了。
他从藏身处冲了出去，靴子踩在石板上发出响声，魔杖尖端直指埃文·塞尔温，冰冷的警告即将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秒，他所有的动作和话语都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全身束缚咒。
被他用魔杖指着的两人，并没有预料中的剑拔弩张。
埃文·塞尔温确实抓着艾瑞克的肩膀，但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带着亲密。
而艾瑞克，他虽然脸上带着挣扎和怒气，却并没有真正用力挣脱。
然后，在利奥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埃文·塞尔温，那个总是用鼻孔看人的斯莱特林低下头，吻住了艾瑞克·伯斯德。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利奥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景象。
魔杖还举在半空，指向那对接吻的人。
他甚至忘了放下。
埃文·塞尔温显然注意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
在那个短暂的吻结束后，他抬起头，警告地扫了利奥一眼。
然后，他低声对艾瑞克说了句什么，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袍子，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般，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有再多看利奥一眼。
艾瑞克站在原地，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气息还有些不稳。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转身走向如同石雕般僵立的利奥。
艾瑞克脸上带着点尴尬：
“……利奥。”
利奥还保持着举魔杖的姿势，过了好几秒，才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缓缓放下了手臂。
他张了张嘴，大脑依旧处于宕机状态。
他只能干巴巴地问道：
“你……你们？他……他没有伤害你吧？”
这话问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刚才那一幕，怎么看也不像是“伤害”。
艾瑞克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利奥的眼睛：
“没有。他……埃文·塞尔温，是我男朋友。”
“……哦……哦哦。”
利奥发出了几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大脑还在努力处理这个爆炸性的信息。
男朋友？
艾瑞克和……一个男生？
这信息量太大，让他一向运转良好的思维系统彻底卡壳。
他看着艾瑞克，艾瑞克也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紧张。
短暂的沉默后，艾瑞克小心翼翼轻声问道：
“你觉得……恶心吗？”
这个问题稍微破开了利奥混乱的思绪。
他立刻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这是你的事。”
他顿了顿，试图表达得更准确些。
“我是说……这是你的选择，你的……感情。与我无关，也……没什么值得恶心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
震惊归震惊，但他对朋友的选择并无评判之意。
感情这种事，本就难以用常理揣度。
艾瑞克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但他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反而向前走了一步。
“所以，”艾瑞克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引导般的意味，“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利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关于西里斯·布莱克，”艾瑞克一字一顿地说，目光紧紧锁住利奥。
“关于他对你，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朋友之情。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利奥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用“不可能”、“他只是性格如此”来搪塞过去。
但这一次，话到了嘴边，却莫名地哽住了。
艾瑞克看着他变化的脸色，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朋友间的恳切和无奈：
“利奥，别自欺欺人了。好好看看吧，算我求你，你好好看看西里斯·布莱克看你的眼神，那根本不是看朋友的眼神。你就……明白了。”
说完，艾瑞克没有再停留，他拍了拍利奥僵硬的肩膀，转身离开了，留下利奥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暮色彻底笼罩下来，晚风带着寒意吹过，利奥却感觉不到冷。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艾瑞克的话，回放着刚才那令人震惊的一幕。
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忽略、强行定义为“友谊”的种种细节，西里斯固执的靠近，不容拒绝的维护，看到他困倦时的担忧，在医疗翼里即使受伤也先关心他的安危，还有……还有那无数次，他感觉到的专注目光。
“好好看看他的眼神……”
利奥的心跳失去了平稳的节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走上八楼，又是如何在空墙前来回走了三次。
当他推开有求必应屋那扇门时，里面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詹姆和莱姆斯以及彼得正窝在沙发里研究他们自创的三人巫师棋，而西里斯……
西里斯正懒洋洋地靠在一张扶手椅上，手里胡乱翻着一本书，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看到利奥进来，西里斯立刻坐直了身体，满脸的不爽在看到利奥失魂落魄的神情时，瞬间转变为担忧。
“你怎么这么慢？”
西里斯习惯性地抱怨了一句，但语气里的关切多于责备。
他站起身，朝着利奥走来。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利奥的脸。
就在西里斯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刻，利奥回过了神。
他偏开了头，避开了西里斯的接触。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如同被艾瑞克的话语指引着，直直地撞入了西里斯那双灰色眼眸里。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这双眼睛。
他看到了担忧，看到了疑惑，看到了因为被躲避而闪过的一丝错愕和不悦……
但在这之下，更深的地方，他捕捉到了一种他之前从未敢去深究的情感。
利奥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鼓噪起来，撞得他胸口发疼。
西里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起来，那双总是大胆直视他的灰色眼睛第一次出现了闪躲，他微微偏开了头，耳根似乎泛起了一点红色。
“……怎么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紧张。
这个下意识的闪躲和紧张利奥感到一阵眩晕。
如果只是朋友，西里斯·布莱克怎么会因为他的注视而害羞？
当西里斯再次试图伸手，想弄清楚他到底怎么了时，利奥惊慌地再次后退了一步，彻底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西里斯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担忧和疑惑迅速褪去，染上了冰冷的阴郁。
他缓缓收回手，插进裤兜，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利奥，里面翻涌着被拒绝的受伤和一丝压抑的怒火。
“利奥……”
西里斯的声音冷了下来，眉头紧皱。
“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利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他该怎么问？
难道要直接说“西里斯，你是不是喜欢我？”吗？
如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该怎么办？
如果……如果不是，那他岂不是自作多情？
而且，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们之间现在这种……
这种让他感到安心又自在的关系，会不会就此彻底改变？
甚至……破裂？
他不敢想下去。
“……没事。”
最终，利奥只能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两个苍白无力的字眼。
他避开了西里斯探究的目光，低着头，快步走到离西里斯刚才坐的位置最远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跌坐了进去。
西里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利奥明显带着抗拒和疏远的动作，看着他刻意拉开的距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走回自己原来的扶手椅，重重地坐了下去，拿起之前那本书，用力地翻开。
原本还算轻松的有求必应屋，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詹姆和莱姆斯都抬起头，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两人都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并且扳回好奇的彼得的头，让他别再看那边。
利奥将脸埋在掌心，感受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和脑海里一片混乱。
艾瑞克的话，塞尔温与艾瑞克接吻的画面，西里斯那双盛满了复杂情感的眼睛……
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将他拖入了充满困惑和恐慌的旋涡之中。
而他不知道，该如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