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卿与景元二人脚步匆匆，一路穿过将军府外的长街，朝着太卜司的方向快步走去。
晨间的风掠过罗浮仙舟的檐角，卷起几片飘落的银杏叶，却丝毫没有放慢两人的脚步。
彦卿年轻，步伐轻快，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景元身侧；景元虽不复少年时的迅捷，却也步履稳健，衣袍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眉宇间带着几分对未知事务的审慎。
不多时，太仆司的大门便出现在眼前，门口的侍卫见是将军与彦卿，连忙上前见礼，未及多言，两人已径直踏入院内。
穿过栽满青竹的回廊，便到了太仆司的核心议事厅，而符玄并未在厅内等候，反倒是站在议事厅后侧的穷观阵前，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光。
景元与彦卿走近时，正见符玄眉头紧紧皱着，她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穷观阵中流转的星象与数据。
阵中的光影变幻莫测，时而化作纷乱的星轨，时而凝成晦涩的符文，淡蓝色的光流在阵盘上蜿蜒游走，像是在诉说着某种不寻常的预兆。
她的指尖悬在阵盘边缘，似乎在推演着什么，周身的气息都透着一种罕见的凝重，连景元与彦卿的脚步声都未曾让她分神。
景元脚步轻缓地走到符玄身侧，目光扫过穷观阵中紊乱的光影，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沉稳的关切。
“怎么了，符卿？看你这副模样，想来是穷观阵算出了不寻常的东西。”
符玄闻言，终于从阵前转过身，微微仰着头看向景元。
她身形娇小，即便是站在台阶下，也依旧习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平视前方，此刻眉头未展，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将军还记得吗？先前星穹列车抵达翁法罗斯时，本座曾让穷观阵为那片星域的局势推演一卦，算算列车组此行的因果走向。”
“自然记得。”
景元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袖角，“当时穷观阵显示的因果虽复杂，却也还算清晰，只是没想到……”
“现在不一样了。”
符玄打断他的话，转身重新指向穷观阵，阵中原本缠绕的淡金色因果线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混沌的光雾。
“翁法罗斯的因果，从穷观阵里彻底消失了。将军不妨想想，上一次穷观阵出现‘因果消失’的异状，是什么时候？”
景元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脑海中闪过一段尘封的记忆，语气也变得凝重。
“是当年我让爻光寻找疏澜的持明卵时……穷观阵推演了三个月，都没能捕捉到丝毫踪迹。”
“这不是重点！”
符玄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罕见的急切，“翁法罗斯的因果突然消失，绝非偶然，这意味着之前【智识】演算的时刻即将到来。”
景元想起不久前收到的密报，语气里多了几分了然。
“这样吗……原来如此。先前天击将军传来消息，说星啸的军团正在撤退，而他们撤退的方向，恰好是翁法罗斯所在的星域。看来，那里定然有什么东西与【智识】有关，而且是【毁灭】的大君迫切需要的。”
“正是基于这种判断，仙舟联盟刚刚传来了决议。”
符玄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却依旧难掩凝重，“将军……联盟希望你与飞霄将军一同启程，前往翁法罗斯方向拦截星啸的军团。”
景元挑了挑眉，似乎早有预料，轻笑一声：“果然是让我也去对付那位【毁灭】的第二大君？星啸的实力可不弱，看来得好好准备。”
“星啸毕竟是仅次于焚风的绝灭大君，联盟已在与星际和平公司协商，希望能借助公司的力量共同牵制。”
景元闻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先前的凝重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运筹帷幄的从容。
帮星穹列车拦下一位绝灭大君……他与飞霄将军二打一，再加上星际和平公司大概率会下场支援，这般阵容，优势显然在己方，不过还是不能大意。
他转头看向符玄，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符卿，稍后你安排人通知星穹列车那边，说明穷观阵的情况和联盟的决议，算是给他们的一份礼物，不算在之前商议的结盟玉兆里。毕竟列车组为银河在翁法罗斯奔波，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被绝灭大君堵上门。”
符玄点头应下，指尖在袖中默默记下此事。“好，本座这就去安排人传信。”
随后又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些担忧。“一切小心，景元。”
景元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静静侍立的彦卿，少年正竖着耳朵听着两人对话，眼中闪烁着凝重的光。
景元忍不住失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叮嘱。
“对了，彦卿，你回去后告诉白露，就说我要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处理点小事，很快就回来，让她不用惦记。”
“知道了，将军。”
……
景元从太仆司返回神策府时，府内的侍卫已开始着手准备启程的事宜。
擦拭兵刃的寒光、整理行囊的窸窣，还有远处传来的星槎的轰鸣声，都透着一股临战的肃然。
他刚踏入内院，一道小小的身影便从廊柱后跑了出来，带着几分踉跄，扑到了他的身前。
“将军……你也要出去吗？”
白露仰着小脸，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低落，小手轻轻拽着他的衣袍下摆，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方才听彦卿说将军要“出去透透气”，可府里这阵仗，哪里像是简单的“透气”？
这些年，她见多了仙舟将士启程的模样，每一次“出去”，都可能意味着漫长的等待，甚至……再也不回来。
就跟老师一样……
景元看着她眼底的不安，心中一软，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指尖拂过她额前柔软的碎发，语气放得格外温和。
“放心，只是去处理点小事，很快就回来。”
这一次，他不仅要回来，还要带着胜利回来——为了那些等待他的人，也为了那些早已远去、却始终在记忆里陪伴他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