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轮回空间的存在,经过数轮现实时间(虽然对轮回空间内部来说已过去很久)的遴选和轮回者们在现实世界的频繁活动,尤其是在西方世界那些崇尚个人自由、缺乏强力统一约束的地区,早已不再是秘密。一开始,那些飞天遁地、操控火焰冰霜的画面还能被解释为“超逼真电影特效”或“集体幻觉”,但当类似事件层出不穷,甚至直接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比如两个轮回者为了争夺一件从任务世界带出的魔法物品在市中心大打出手,造成整条街区化为废墟;或者某个获得邪恶传承的轮回者为了修炼魔功,在小镇制造连环失踪案——真相便再也无法掩盖。
媒体从最初的噤若寒蝉到后来的疯狂报道,网络上的视频、图片、分析帖爆炸式增长。政府层面也从否认、辟谣,到最终不得不承认“存在超自然个体”,并试图建立登记管理制度。但混乱已然酿成。
力量,尤其是骤然获得、缺乏相应心性约束的力量,往往会无限放大内心的欲望与阴暗。在一些秩序崩坏、政府管控力薄弱的小国,情况尤为惨烈。某些轮回者凭借超越凡俗的力量,俨然成为了割据一方的土皇帝,甚至神灵。他们将普通民众视为蝼蚁、资源、甚至是修炼的“材料”。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被赤裸裸地奉行,许多地区一夜之间仿佛倒退回了奴隶社会,甚至更为黑暗的时代。
顾衍和林晚虽然宅在家中,但他们的神识何其强大,即便不刻意扫描,全球范围内那些冲天的怨气、业力、血腥气息,以及网络上流传的一些即便经过严格审查也依然能窥见一斑的惨状影像,还是会不可避免地传入他们的感知。
起初,他们只是冷眼旁观。这是文明演进中的阵痛,他们不想过多干涉,相信人类自身能找到出路。龙国方面,因为管控严格、高手众多、秩序相对稳定,虽然也有轮回者引发的案件,但都被迅速压制,社会整体还算平稳。
但,总有一些黑暗,会触及底线。
这一日,顾衍正随手翻看着国际新闻,一条关于东南亚缅国北部地区电信诈骗及衍生犯罪的深度报道,吸引了他的注意。报道中详细揭露了那里如何沦为法外之地,一些本地军阀、犯罪集团勾结了部分获得力量的轮回者,形成了极其稳固而邪恶的利益链条。他们将魔爪伸向周边国家,尤其是龙国,以高薪招聘、网络恋爱、虚假投资等名义,诱骗大量龙国公民前往。
报道的文字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但附带的、由某些冒险潜入的记者或幸存者偷偷拍摄的影像资料,更是将地狱景象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普通的男性被骗去后,被迫从事电信诈骗,业绩不佳或试图反抗者,遭受毒打、关水牢、摘取器官……最终难逃一死,尸骨无存。而女性的下场则更为凄惨,在遭受上述非人折磨之前,还要面对无止境的凌辱、强暴、被当做货物一样买卖、虐待……影像中那些绝望的眼神、残破的躯体、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以及施暴者那狰狞而麻木的狂笑,构成了一幅人间炼狱图。
尤其让顾衍目光骤冷的是,他清晰地“看”到,影像中几个气息明显异于常人的“轮回者”,正以极其残忍的手段修炼着邪法,抽取生魂、炼化血肉,甚至将活人的痛苦与恐惧当做提升力量的资粮!他们身上的业力,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如同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衍哥?”林晚敏锐地察觉到顾衍身上气息的细微变化,那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压抑的怒意。她放下平板,走到顾衍身边,目光落在新闻报道和那些影像上。
即便是经历过白蛇世界地府阴神生涯,见惯了生死轮回的林晚,在看到那些针对同胞、针对普通人的、毫无底线的暴行时,清冷的眼眸中也瞬间燃起了凛冽的杀意。她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幽深,仿佛连通了九幽地狱,客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罄竹难书。”顾衍缓缓合上了手中的玉简,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决定命运的沉重。他的眼神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宇宙火山。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直接落在了那片充斥着罪恶与苦难的南疆邻国。
“我以为,文明无论如何演变,总该存有一丝底线。”顾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金仙言出法随的韵律,“看来,是我高估了某些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没有动用任何复杂的法宝,也没有念诵冗长的咒文。到了他这般境界,心意动,则法则随。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对着南方,虚虚一按。
“先天一气大手印。”
与此同时,缅国上空。
烈日当空,闷热潮湿。混乱的北部地区,某个军阀据点兼轮回者老巢内,正是“业务”繁忙的时候。电话诈骗的呼叫声、受害者的哭喊声、看守的呵斥与鞭打声、以及某些角落传来的凄厉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几名身上缠绕着黑红色邪恶能量、气息大约在二阶(金丹)到三阶(化神)不等的轮回者,正围坐在一起,品尝着抢来的美酒,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下次任务世界的情报,以及如何“优化”这里的“资源”利用效率。
“要我说,那些没用的‘猪仔’,直接抽魂炼魄算了,省得浪费粮食。”
“嘿嘿,那个新来的妞不错,老子玩腻了再送给下面的弟兄……”
“听说龙国那边最近查得严,得想办法开辟新渠道了……”
就在他们高谈阔论,视人命如草芥之时——
天,突然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某种无形巨物覆盖的压抑感。所有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无论是施暴者的狂笑,还是受害者的哀嚎,都被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所扼住。
据点里的所有人,街上的行人,田野里的农夫……整个缅国境内,无数人下意识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