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一切，李洋和孙德海相继离开。
刘师傅呆呆地看着石桌上那包散发着罪恶香气的卤肥肠。
嘴里不停地念叨：“作孽啊，真是作孽……这得害多少人啊……”
他一辈子跟锅灶打交道，最讲究的就是个食材干净，手艺地道。
钱红这种往吃食里下毒的行径，简直是在刨所有厨子的根。
就在这时，顾老爷子哼着小曲，背着手从外面遛弯回来。
他一进院子，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尤其是看到刘师傅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就是一紧。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老爷子走到跟前，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怎么，今天的开张生意不好？”
林晚深吸了一口气，将钱红在卤水里加罂粟壳的恶行简单叙述了一遍。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巨响。
顾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拍在石桌上。
“混账东西！”老爷子勃然大怒，“这种毒瘤，必须马上铲除！”
看着老爷子和刘师傅都气得不轻，林晚眼睛一转。
赶紧从布包里拿出今天结算的货款，将那一沓零零整整的票子摊在石桌上。
“爸，刘叔，你们看，这是我们今天一个小时挣的钱！”她把钱往前推了推，“刨去所有成本，纯挣了三十八块二毛！”
老爷子和刘师傅的目光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小时，挣了三十八块二。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两人脑子里轰然炸响。
一个普通工人累死累活干一个月，也就挣这么多。
这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冲淡了他们心头的愤怒和恐惧。
林晚趁热打铁：“李主任说明天让我们送一百斤过去。刘叔、你今天买的原材料够吗？”
刘师傅点了点头，“我今天上午把市场里的下水都收了，一百斤只多不少，我还想着够用两天呢！”
“没想到，一次性就得用完。”
随即他话锋一转，“丫头，按照现在供销社的需求量，咱们现在人手可能不够，货源也暂时是个大问题。”
这才是眼下最实际的难题。
顾老爷子也冷静下来，捻着胡须点头：“卫国说得对。一百斤下水，光是清洗就要费大功夫。”
“咱们这点人，就算齐上阵，怕是也忙不过来。”
“而且这满市场的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招人的事好办！”林晚喝了口水，看向顾老爷子，“只是要辛苦爸跑一趟街道办。”
“咱们不是答应马姨，要给街道解决待业青年的问题吗？”
“您让马姨给咱们推荐几个根底清白、踏实肯干的年轻人不就行了。”
顾老爷子点了点头，“嗯，这个主意不错。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她。”
“不过丫头，要找愿意来洗大肠的人，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容易啊。”
林晚胸有成竹，看向刘师傅：“刘叔，您那些信得过的徒弟有空没？”
“咱们可以先请两个帮工，工钱按天算，就负责最费工夫的清洗环节。”
刘师傅一琢磨，眼睛也亮了：“你别说，还真有两个人选。都是跟我学过几年的，手脚干净，人也老实本分。就是……这工钱……”
“工钱不是问题。”林晚打断了他的顾虑，语气笃定，“咱们按天给一块五，一天三顿饭都在这吃，管饱。”
一天一块五！
刘师傅倒吸一口凉气。
这待遇，正式工听了都得眼红。
他心里那点顾虑顿时烟消云散：“成！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们！保准给你找来靠谱的！”
解决了人手问题，就剩下最关键的货源。
林晚的目光转向顾凛川，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至于货源，就更不用愁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肉联厂，很快就会求着我们去拿货。”
顾老爷子和刘师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求着他们？
这怎么可能？
肉联厂那是什么地方，国营大单位，牛气得很。
他们这种小作坊，人家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顾凛川却瞬间明白了林晚的意图。
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笑意，看着自家媳妇运筹帷幄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林晚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明天，只要我们把钱红和王富贵拉下马，肉联厂食堂必定会出大事。”
“投毒，这罪名可不小。厂长又是钱红的亲哥，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厂里的职工肯定也不敢再买食堂的肥肠。那他们堆积如山的猪下水还能怎么办？”
林晚的视线在顾老爷子和刘师傅脸上扫过，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到时候，不是我们去求他们，而是他们的新厂长，会亲自上门，求着我们把那些东西收走。”
这番话一说完，顾老爷子看向林晚的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惊叹。
他只看到了眼前的罪恶和愤怒。
而这丫头却已经看到了三步之后，把坏事变成好事的契机。
刘师傅也张大了嘴，半天没合拢。
他突然明白，林晚那句“我们是合伙人”的分量有多重。
“丫头，你……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刘师傅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林晚被他逗笑了：“刘叔，咱们这是双赢。肉联厂解决了库存，我们拿到了稳定且低价的货源。”
“以后，咱们的‘红星卤味’，就再也不用为原材料发愁了。”
讨论间，天色渐晚。
几人匆匆吃了晚饭，顾凛川也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衣，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刘师傅和林晚也朝着加工组的仓库走去。
他们得提前把明天要用的大肠洗出来。
只是两人刚走出院子没多久，就看到一个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等看清了来人，林晚不由得惊呼出声。
“春生哥？”
听到林晚的声音，赖春生愣了一瞬。
自从上次在王兽医家知道她已经结婚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林晚。
除了那一点自卑心之外，还觉得自己跟一个已婚女同志走得太近，影响不好。
要不是老娘明天要出院，他也不会提着东西上门道谢。
“林晚妹子，你这是要出门啊？”
在看到林晚身边的刘师傅后，赖春生一脸了然，“刘师傅，这是又接到私活，来请林晚妹子帮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