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工作室的。
他像个游魂一样，抱着那份被退回的文件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阳光明媚，人潮熙攘，却都与他无关。他仿佛被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外面世界的所有喧嚣和色彩，都无法穿透那层名为“绝望”的屏障。
苏晚最后那些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你自己听着，不可笑吗？” “一文不值。” “彻底完了。”
完了。
真的完了。
他走进一家偏僻的酒吧，在白天就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那颗冰冷死寂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他母亲打来的电话。
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顾母焦急又带着责备的声音：“言琛！你在哪儿？你怎么能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随便转让？！董事会都快炸锅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那个苏晚？我就知道她是个祸水……”
“妈……”顾言琛打断母亲的话，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别说了……都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你到底……”
“她不要我……”顾言琛喃喃着，像是说给母亲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混合着酒液，狼狈不堪，“她不要我了……妈……她说我……烂掉了……”
电话那头的顾母愣住了，似乎从未听过儿子用如此绝望无助的语气说话。
顾言琛却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对着电话语无伦次地哭诉起来：“她说得对……我就是个烂人……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弄丢了她……我活该……我……”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
几天后，顾言琛勉强收拾起一丝人形，回到了公司。但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开会走神，决策失误，整个人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中，让所有下属都战战兢兢。
他无法控制地，又一次开车来到了苏晚的工作室楼下。他不敢上去，只是把车停在街对面，像个可悲的偷窥者，远远地望着那扇明亮的窗户。
他看到苏晚忙碌的身影偶尔在窗边闪过，看到她和其他员工开会时专注的侧脸，看到叶憬然的车经常出现在楼下，看到他自然地为她带来午餐，两人并肩走进大楼……
每一次看到，心口的伤就被重新撕开一次，鲜血淋漓。
但他却像自虐一样，无法离开。
终于，在一个傍晚，他看到苏晚独自一人从大楼里走出来。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鬼使神差地下了车，挡在了她的面前。
苏晚看到是他，眉头立刻蹙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顾言琛，你又想干什么？”
顾言琛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而卑微的追问：“晚晚……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红血丝和一种近乎摇尾乞怜的哀恸。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她的目光里没有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了之前的嘲讽，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平静的淡漠。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足以将他彻底击垮的力量：
“顾言琛，你知道吗？” “就像一个苹果，从芯子里烂掉了。” “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光鲜完好，无论你后来如何精心擦拭，如何用金箔去包裹它……” “它内里，终究是烂的，是苦的，是令人作呕的。” “没有人，会想要一个从芯子里烂掉的苹果。” “你明白吗？”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绕过他僵硬如同石雕的身体，平静地走向前来接她的叶憬然的车。
顾言琛僵在原地，耳边反复回荡着那个比喻。
烂掉的苹果…… 从芯子里烂掉了……
原来在她心里，他早已腐烂发臭，无可救药。
连被恨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剩下……彻底的摒弃和恶心。
叶憬然的车载着苏晚，平稳地驶离。
顾言琛依旧僵立在原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照不亮他眼中一片死寂的黑暗。
倒计时第七天。 她给了他最后一个比喻，残忍而精准。 将他所有的挽回和希望，都钉死在了名为“腐朽”的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