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林萱却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一片死寂的寒意。
不是愤怒，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失望。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萱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然后，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亲自给陈劲打了过去。
“查一下，许沁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尤其是张氏集团的人。”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就在这时，林萱脑中的晓彤再次发出了警报。
【宿主！锁定目标了！根据许沁发出的那条短信，我反向追踪了接收方的信号源！并且破解了对方的加密通讯！】
【我找到了幕后黑手！所有的指令，都来自同一个人！】
一连串复杂的代码和数据流在林萱的脑海中闪过，最终，汇聚成了一个清晰的名字。
林萱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孟宴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宴臣……”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是谁了。”
她把那个名字告诉了孟宴臣。
孟宴臣听完，先是愣住了，随即，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胸中燃起，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化为一片刺骨的冷笑。
“是他？”
“他怎么敢！”
那个名字，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孟宴臣的心上。
周立。
曾经是国坤集团的副总裁，也是孟怀安一手提拔起来的元老。
半年前，孟宴臣在集团内部推行改革，查出了周立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款、收受贿赂的证据。
念及旧情，孟怀安没有把他送进监狱，只是让他体面地辞职，将所有非法所得吐了出来。
没想到，这份仁慈，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最恶毒的报复。
“原来是他。”孟宴臣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泛白，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森然的冷笑，“他以为，联合了张氏，就能动摇国坤的根基？”
“他太天真了。”
“他不仅有内应，还有外援。”林萱冷静地分析道，“张氏集团在建筑行业根基很深，要弄到一批以次充好的特种钢筋，并且做得天衣无缝，对他们来说不难。周立在国坤多年，对项目的流程和监管漏洞了如指掌。他们两个联手，确实是一对难缠的对手。”
“难缠？”孟宴臣挑了挑眉，“在我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
他看向林萱，眼里的寒冰融化了些许。
“这次，多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林萱握住他的手，“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他们一网打尽。”
“直接报警，把周立和张氏的人抓起来？”
“不行。”孟宴臣立刻否定，“我们手里只有晓彤给的数据，没有实物证据。工地又被他们的人堵住了，我们的人进不去。就算强行闯入，他们也可以辩称是工地正常安保。而且，一旦打草惊蛇，他们会立刻销毁所有证据，到时候我们就彻底被动了。”
“那怎么办？”
孟宴臣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既然他们喜欢在暗处搞鬼，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
他转头看向林萱，一字一句地说道。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
第二天一早，一则消息在国坤集团内部不胫而走。
“听说了吗？新总部大楼项目，因为供应商供货延期，b区3栋的施工要暂停几天。”
“真的假的？这可是孟总亲自督办的重点项目啊，怎么会出这种岔子？”
“谁知道呢，好像是进口的那批特种钢筋在海关被卡住了，孟总发了好大的火呢！”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很快就传到了项目部。
正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的b区项目总监——周立安插在公司的最大一颗棋子，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立刻拨通了周立的电话。
“周总，事情有点不对劲。公司内部突然传言，说b区3栋要暂停施工，理由是钢筋供货延期。”
电话那头的周立沉默了片刻。
“暂停施工？孟宴臣想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我担心……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周立断然否定，“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他们不可能有证据。昨晚我们的人在工地门口守了一夜，孟宴臣的人根本没能进去。他现在放出这个消息，八成是在诈我们！”
“那我们……”
“别慌。”周立的声音阴冷，“他不是说钢筋延期吗？那我们就帮他一把。你找个由头，就说为了不影响整体工期，今晚连夜把15到20层已经绑扎好的钢筋，先拆下来，转移到仓库里去。记住，手脚干净点，把那批货，彻底变成一堆废铁！”
只要毁掉了那批劣质钢筋，就是神仙来了，也别想查出问题！
项目总监领命，立刻去安排。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离开后，他办公室里一个不起眼的盆栽里，一个微型窃听器正闪着不易察觉的红光。
与此同时，许沁度过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一天。
她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想着自己发出去的那条短信。
她开始害怕了。
她不知道那条短信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她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点开一看，许沁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那是一张截图。
是她用那张不记名电话卡，发送匿名短信的记录。
下面，还有一张她昨晚在宴会厅外，打电话的照片。
截图下面，附着一句话。
【你好自为为之。】
没有署名，但许沁知道是谁。
是孟宴臣。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没有来质问她，没有骂她，甚至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只是用这种最冷酷，最残忍的方式，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
将她所有的不堪和阴暗，血淋淋地摆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