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机械嗡鸣像一首永不停歇的背景乐，混合着声波发生器低低的震颤，在密闭的空间里形成独特的共鸣。冰喻独自坐在靠里侧的合金工作台前，桌上放着好几张画到一半的蓝图，铅笔在指间转了个圈，又被他重新按在图纸上，沿着直尺划出一道利落的直线。
头顶的无影灯把光线精准地投在桌面上，将他专注的侧脸切割出明暗分明的轮廓。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的弧度在光线下格外清晰。他微微蹙着眉，左手按着图纸边缘，右手握着绘图笔，笔尖在纸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
桌角的显示器亮着，上面是声波枪核心部件的三维模型，蓝色的线条随着他的操作不时闪烁。为了让武器兼顾威力与便携性，他已经推翻了三个方案——混沌分裂者装配的异常武器攻击速度极快，前线士兵需要能单手操作的武器，重量必须控制在三公斤以内，还要能兼容基金会现有的战术背带系统。
“咔哒。”铅笔芯突然断了，黑色的石墨屑落在图纸上，像颗突兀的星点。冰喻啧了声，低头去摸桌下的笔筒，手指刚碰到金属筒壁，就听见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实验室的地板是特制的隔音材质，走路本应几乎无声，但他对柒霖的气息有种近乎本能的敏感。那不是同事间的熟悉，而是常年搭档形成的默契，混杂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沉香与金属冷却后的味道，总能在第一时间抓住他的注意力。
他没有回头，只是把断了的铅笔扔进废纸篓，重新抽了一支削尖的炭笔。
“需要帮忙吗？”柒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比平时低了些，像是怕惊扰了这份专注。他刚从材料区过来，白大褂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指尖还沾着点银白色的金属粉末——那是他筛选合金材料时蹭上的。
冰喻握着笔的手顿了半秒，才转过身。灯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柒霖的脸隐在稍暗的光线里，只能看见他微微歪着头，眼神落在自己摊开的图纸上。
“你的任务做完了？”冰喻反问，刻意让语气保持着工作时的冷静，只是耳尖在灯光下泛着不易察觉的微红。他知道柒霖的效率高，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柒霖走到工作台旁，俯身时带过来一阵微凉的风。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画满公式和结构线的图纸，嘴角弯了下：“材料清单按你的要求筛完了，抗低频共振的钛合金板、绝缘聚四氟乙烯氟乙烯，还有声波发生器的核心线圈，都标注好了型号和库存位置。”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平板上还没完成的三维模型：“不过没有最终图纸，3d建模暂时做不了。”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冰喻，眼神里带着点笑意，“筛选材料花了不到半小时，剩下的时间……过来看看你。”
“看看你”三个字说得很轻，像羽毛擦过心尖。冰喻感觉脸颊有点发烫，连忙转回去面对着图纸，假装整理散落的铅笔：“没事干的话，去检查一下李鸣他们的实验数据有没有偏差。”
“他们刚做完1hz的基础测试，数据传终端了，暂时没什么问题。”柒霖没走，反而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倒是你，这图纸画了多久了？”
冰喻的手指在图纸上划了两下，声音有点不自然：“没、没多久……你看这个结构怎么样？”他干脆把一旁的平板转过去对着柒霖，屏幕上是声波枪的初步设计图，“我想把声波发生器做成可拆卸的模块，这样方便更换不同功率的核心。”
柒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刚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他伸出手指，在虚拟图纸上点了点枪管与握把的连接处：“这里的承重结构有问题，声波发射时的反震力会让连接处应力集中，连续使用可能会断裂。”
他的指尖很凉，不小心碰到平板边缘时，冰喻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那凉意烫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
柒霖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继续说道：“还有散热孔的位置，太靠近声波共振腔了，高温会影响频率稳定性。你看，把这里的弧形设计改成倾斜45度角，既能散热又能减少声波衰减。”
冰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自己忽略的细节。他拿起触控笔想在图纸上修改，却被柒霖按住了手背。
“这里的参数计算也有误差。”柒霖的声音突然近了很多，冰喻甚至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颈后的呼吸，带着点清冽的气息。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后的椅子被轻轻推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能闻到柒霖白大褂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来教你怎么改。”柒霖的手轻轻覆上他握着绘图笔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烫得冰喻心跳漏了一拍。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轻轻引导着冰喻的手在平板上滑动。
“共振腔的半径要缩小0.5厘米，这样才能让次声波在腔内形成驻波。”柒霖的下巴几乎要碰到冰喻的发顶，声音低沉地落在耳边，“还有这里的线圈缠绕方式，用亥姆霍兹线圈的结构，能减少磁场干扰。”
冰喻的脑子有点发懵，注意力完全没法集中在图纸上。柒霖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握着他的那只手稳定而温暖，力道刚好，既没有让他觉得被控制，又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
他能感觉到柒霖胸膛的温度透过椅背传过来，两人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白大褂的布料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实验室里的仪器嗡鸣仿佛在这一刻退远了，只剩下两人清晰的呼吸声，还有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这里……”冰喻想说自己来，但声音出口时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动。”柒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语气里带着点笑意，“你手抖得厉害，画不准。”
其实冰喻知道，自己不是画不准，是被他靠得太近，近得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蔓延开来的燥热。他能从工作台光滑的金属反光里，看到柒霖低垂的眼睫，还有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实验室的灯光显得愈发明亮。艾米丽和李鸣在远处的实验台旁低声讨论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水。
柒霖还在耐心地引导他调整参数，指尖偶尔划过屏幕上的虚拟按钮，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这样亲近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冰喻的脸颊越来越烫，却没有挣开，只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在图纸上一点点完善那个可能改变战局的武器设计。
“好了。”柒霖终于松开手，指尖却还轻轻碰着他的手背，“这样改完，稳定性至少能提升30%。”
冰喻猛地转过头，刚好撞进柒霖含笑的眼睛里。那双平时总是带着冷静和疏离的眼睛，此刻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像盛着揉碎的星光，清晰地映出自己有些慌乱的脸。
两人的距离近得可怕，他甚至能数清柒霖长而密的睫毛。空气仿佛凝固了，实验室的嗡鸣、仪器的震颤、远处的交谈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呼吸声，在寂静里交织成暧昧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