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镜之海域·倒影的低语
望舒号驶入镜之海域的瞬间，仿佛闯入了一片液态的星空。这里没有尘埃，没有残骸，只有一望无际的银蓝色星海，平静得像一块被打磨过的巨型镜面，连星舰驶过的轨迹都荡开细腻的波纹，久久不散。舰身倒映在“海面”上，轮廓清晰得如同孪生，连舷窗上的每一道划痕都分毫不差。
“这地方……也太安静了吧。”道明寺敲了敲舷窗，倒影里的自己也同步做出相同的动作，他忍不住咋舌，“感觉一举一动都被盯着。”
顾星辞的探测仪屏幕上，数据流呈现出奇异的对称形态，仿佛每一组数据都在镜面上复制出了镜像：“这里的空间曲率是对称的，连能量波都在遵循镜像传播规律。刚才的星图显示，我们的航线在‘海面’下有一条完全重合的倒影航线。”
杉菜怀里的回声种子花朵轻轻摇曳，花瓣上的旋律波纹投映在“海面”上，化作一串流动的光带，光带的倒影里竟浮出细碎的音符，像是被镜海记住的旋律。她凑近舷窗，忽然发现倒影中的望舒号里，似乎有第六个模糊的影子。
“你们看！”她指着倒影中驾驶舱的位置，“那里好像有人……”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倒影里的星舰内部，一道穿着银灰色长袍的身影正坐在空位上，面容被一层流动的光雾笼罩，看不真切。可当他们回头看向舱内，那里分明空无一人。
“是镜像幻觉吗？”文茜让望舒水晶贴近舷窗，水晶表面的光纹与镜海的波纹产生共振，投射出更多模糊的影像——那身影似乎在操作着什么，指尖划过的轨迹，竟与沈砚晶体上的暗金色纹路隐隐吻合。
沈砚的晶体突然亮起，镜海中的倒影开始剧烈晃动，像是水面被投入了石子。那道银灰色的身影渐渐清晰，长袍上绣着的，正是守忆者祭坛同款的纹路，只是纹路的尽头，多了一颗破碎的星芒图案。
“守忆者？”沈砚的指尖轻触晶体，一段断续的意识流涌入脑海——不是痛苦的记忆，而是一段被反复描摹的画面：有人站在镜海前，将一块晶体投入“海面”，倒影里的晶体却化作了两道光，一道沉入镜海深处，一道飞向了星空。
“他们来过这里。”沈砚的声音带着困惑，“而且……留下了什么。”
话音刚落，镜海突然掀起一道银色的浪涛，浪涛化作一道光桥，连接在望舒号与“海面”之间。光桥的尽头，那道银灰色身影正朝着他们伸出手，掌心托着一块半透明的碎片，碎片里封存着一道微弱的光，像极了沈砚晶体的雏形。
道明寺握紧万能扳手，警惕地盯着光桥：“这该不会是陷阱吧？刚才在灰烬之墟吃的亏还不够？”
“不像。”顾星辞调出光桥的能量分析，数据显示这是一种纯粹的意识载体，没有攻击性，“它在邀请我们过去。”
杉菜怀里的回声种子突然飞向光桥，花朵朝着那道身影轻轻点头，花瓣上的旋律变得悠长，像是在回应一段古老的呼唤。那身影看到种子，雾蒙蒙的面容似乎露出了笑意，掌心的碎片突然化作一道光，融入了回声种子的花朵里。
花朵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无数被遗忘的旋律从花瓣中流淌出来：有守忆者封印记忆时的祷词，有柳叶族未写完的星歌，甚至有星轨集市上某个小贩哼唱的家乡小调。这些旋律落入镜海，“海面”上立刻浮现出对应的影像——守忆者们在祭坛前祈祷的背影，柳叶族长老抚摸星舰残骸的温柔，小贩在星舰起飞时挥手的笑容。
“这是……宇宙的记忆碎片？”文茜的望舒水晶剧烈颤动，水晶里突然多出一段影像：她小时候在古籍馆里，曾见过一幅残缺的星图，图上标注的镜之海域，被称为“记忆的回声谷”，据说能映照出所有存在过的痕迹，无论是否被遗忘。
那道银灰色身影朝着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转身走向光桥尽头，那里的镜海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漩涡深处，隐约能看到无数光点在沉浮，每一个光点里，都包裹着一段完整的故事。
沈砚的晶体自动飞出，悬停在光桥上方：“它在指引我们去漩涡中心。那里有守忆者留下的最后一段记忆，关于‘最初的旋律’。”
望舒号缓缓驶入光桥，当舰身完全进入镜海的范围，众人突然感觉意识被轻轻一扯，仿佛有另一群“自己”正从倒影里走出。他们转头看向驾驶舱，刚才空着的座位上，竟真的多出了五个身影——那是镜像里的他们，动作、神态，甚至脸上细微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属于他们的迷茫。
“搞什么？分裂了？”道明寺对着镜像里的自己皱眉头，对方也同步皱眉，只是镜像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他从未有过的苦笑。
“镜海在映照我们未完成的遗憾。”沈砚看着镜像中自己的晶体是黯淡的，没有暗金色的纹路，“它们是我们可能成为的样子——如果在褶皱之域放弃了彼此，如果在回响星云错过了共鸣，如果在灰烬之墟拒绝了那些痛苦。”
镜像中的杉菜怀里，回声种子是枯萎的，没有绽放的花朵；镜像中的文茜，望舒水晶布满裂痕，无法再投射光纹；镜像中的顾星辞，探测仪屏幕是黑的，再也看不到星图的轨迹。
杉菜看着枯萎的种子，眼眶一热：“如果真的变成那样……该多难过啊。”
她怀里的种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花朵朝着镜像中的枯萎种子轻轻摇曳，一道温柔的旋律流淌过去。镜像里的枯萎种子竟微微颤动，抽出了一片新的嫩芽。
“原来如此。”顾星辞突然明白过来，操控望舒号朝着漩涡中心驶去，“镜海不只是映照过去，更是在告诉我们——每一个选择，都在塑造现在的自己。那些走过的路，遇见的人，从来都不是偶然。”
光桥尽头的旋涡越来越近，那道银灰色身影在漩涡中心停下，转身面对着他们。这一次，光雾散去，露出了一张与沈砚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眼角的纹路里，刻满了岁月的沉重。
“我是最后一位守忆者。”他的声音像风拂过古老的金属，“当年，我们将宇宙最本源的旋律封存在镜海，那是所有星星诞生时的第一声啼哭，也是维系所有文明的纽带。可遗忘风暴来临时，我们不得不将旋律分成两半，一半藏在你的晶体里，一半留在镜海，以防被风暴吞噬。”
他指向旋涡深处，那里有一团金色的光，正与沈砚晶体里的光遥相呼应：“现在，是时候让它完整了。”
沈砚的晶体飞向金色的光团，两道光触碰的瞬间，整个镜海都沸腾起来。无数影像在“海面”上交织：宇宙大爆炸时的第一缕光，第一颗恒星的诞生，第一个文明点燃的篝火，第一艘星舰驶离母星的轨迹……所有的画面都伴随着同一道旋律，简单、纯粹，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这就是最初的旋律。”最后一位守忆者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要融入镜海，“它告诉我们，宇宙的本质不是孤独，是连接——痛苦与温柔相连，过去与未来相连，每一个渺小的我们，都与宏大的星空相连。”
他朝着众人深深鞠躬，身影化作无数光粒，融入了金色的旋律中。镜像里的身影也随之消散，消散前，镜像中的每一个“他们”都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望舒号的星芒吊坠突然剧烈发烫，柳叶族的温柔、彩虹星云的温暖、星轨集市的热闹、守忆者的深沉，此刻都与最初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璀璨的光带，缠绕在星舰周围。
“原来我们遇见的每一段故事，都是为了让这旋律更完整。”文茜抚摸着望舒水晶，水晶里的光纹与旋律同步跳动，像在谱写新的乐章。
杉菜的回声种子花朵上，旋律变得无比清晰，那是宇宙最初的呼唤，也是无数文明共同的心跳。她侧耳倾听，忽然笑了：“它在说……还有很多故事等着我们去听呢。”
望舒号驶离镜之海域时，镜海的“水面”上，他们的倒影正朝着远方航行，像在预示着未完的旅程。沈砚的晶体表面，暗金色纹路与最初的旋律共振，仿佛在指引着下一个方向。
顾星辞的探测仪上，一个新的坐标正在闪烁，那里被称为“时间的褶皱”，据说能看到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下一站，去看看未来吗？”道明寺摩拳擦掌，刚才镜像里的遗憾让他更想知道，他们能走出怎样的路。
沈砚握紧晶体，感受着里面流动的旋律：“不是去看未来，是去告诉未来——我们来了。”
望舒号的光轨划破镜海的倒影，朝着时间的褶皱延伸。星舰里，五人的笑声与最初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像一串清脆的音符，落入了宇宙这架巨大的钢琴里。
他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在身边，每一段遇见，都会成为旋律里最动人的章节。毕竟，最好的故事从来不是独自书写，而是一群人，带着各自的过往，一起走向未完的远方。
时间的褶皱在前方闪烁，像一道待启的门，门后，是无数种可能，也是属于他们的，唯一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