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如顽皮的孩童，裹挟着梧桐叶，在教学楼的墙面上肆意涂抹出斑驳的光影。林辰下意识地将校服外套的拉链拉高，试图藏起那洗得发白、有些破旧的领口，然而，他攥着绒布盒子的右手却倔强地暴露在空气中，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好似即将断裂的白玉。
盒子里的水晶发卡硌得掌心生疼。那蝴蝶形状的翅翼上，细碎的水钻如黯淡的星辰，在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阳光里闪烁着廉价的微光。昨日下午自习课上，他的目光被苏沐月牢牢吸引，只见她将同款发卡别在马尾上，银灰色的翅翼随着她低头写字的动作轻轻颤动，宛如一只灵动的蝶，栖息在发间。为了找到相似的款式，他辗转三条街，才在一家饰品店觅得，老板告知这是打折处理的尾货，只需三十八块——那可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每日午饭省一个馒头才凑齐的。
“林辰，这边。”
巷口骤然传来的声音，让他如遭雷击，浑身一僵。赵磊斜倚在褪色的卷帘门上，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奢侈品牌 logo 的 t 恤，好似在炫耀着什么。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正用脚碾着烟蒂，灰黑色的烟灰与唾沫星子一同溅落在墙根，和堆积如山的烟蒂汇聚成一座令人作呕的小山。
这条教学楼后的小巷，仿佛是被世界遗弃的灰暗角落。墙壁上满是学生涂鸦的脏话，像是狰狞的伤口，角落里发霉的课桌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垃圾桶散发出的馊味，令人作呕。林辰下意识地攥紧口袋里的绒布盒子，转身欲走，却被其中一个跟班堵住了去路。那跟班身形比他高大半个头，伸手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骂道：“赵哥叫你呢，聋了？”
后背狠狠撞在粗糙的砖墙上，剥落的墙皮钻进衣领，犹如无数细小的针在扎。林辰抬起头，赵磊已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劣质古龙水的味道与烟味交织在一起，如汹涌的浪涛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听说你要给苏大校花送礼物？”赵磊的目光如饿狼般落在他紧攥的口袋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嗤笑。他伸出手，带着金戒指的手指径直往林辰口袋里掏去，嘴里嘟囔着：“让我瞧瞧是什么宝贝——”
“别碰我！”林辰猛地侧身躲开，绒布盒子在口袋里硌得更疼了。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全班皆知赵磊在追求苏沐月，上周还将进口巧克力堆成小山送给她，而自己，一个连教辅资料都要向同学借的贫困生，在赵磊眼中，恐怕连尘埃都算不上。
“哟，还敢躲？”赵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伸手揪住林辰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墙上。“砰”的一声闷响，林辰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口袋里的绒布盒子也掉落在满是碎石的地上。
水晶发卡从盒子里滚了出来。蝴蝶的翅翼在灰土里打了个滚，水钻反射的光好似一把利刃，突然刺得人眼睛发酸。
“就这？”赵磊弯腰捡起发卡，用两根手指轻蔑地捏着翅尖，在阳光下晃了晃。他身后的跟班立刻哄笑起来，其中一个瘦高个吹了声口哨，阴阳怪气道：“赵哥，这地摊货怕是五块钱三个吧？”
“廉价货也配送给苏沐月？”赵磊的笑声如粗糙的砂纸摩擦，刺耳难听。他突然捏紧发卡，指关节用力收紧。“咔嚓”一声脆响，如冰锥般扎进林辰的耳朵，他眼睁睁看着蝴蝶的左翼从中间断裂，细碎的水钻如雪花般飞溅开来，有的掉进砖缝，有的粘在赵磊沾着烟油的指缝里。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赵磊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被一股蛮力推开。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跟班身上才勉强站稳，脸上的戏谑瞬间化为暴怒。
林辰自己也愣住了。他的拳头捏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刚才那一下，几乎是出于本能，就像看到有人要踩死路边无助的流浪猫时，下意识伸出去的手。
“草泥马！”赵磊抬脚就朝他的肚子踹来。这一脚又快又狠，带着呼啸的风声，林辰甚至能闻到他运动鞋上沾着的青草味——大概是中午逃课去打球了。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电流声如炸雷般在脑海里炸开。像是老式电视机没信号时那令人烦躁的滋滋声，又像是有根金属线在太阳穴里疯狂地反复拉扯。
【检测到宿主强烈不甘情绪，符合激活条件……】
【万能进化系统绑定中……10%…50%…100%！绑定成功！】
【初始能力“解析万物”已解锁：可看穿目标基础信息及弱点。】
淡蓝色的文字如梦幻般突然浮现在眼前，像悬浮在空气中的神秘弹幕。林辰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愤怒过度产生的幻觉，可那些字却清晰得刺眼——赵磊的头顶赫然显示着一行信息：【赵磊，17 岁，体能：5（普通成年男性为 10），弱点：右膝旧伤（三年前打球所致），依赖校外势力（住址：城东棚户区 37 号）。】
城东棚户区？林辰的心猛地一颤。那个地方他曾去过，去年冬天给一户人家送报纸时路过，那里全是低矮破旧的平房，墙角堆着过冬的煤块，与赵磊平时吹嘘的“江景大平层”简直天壤之别。
“砰！”
赵磊的脚已如闪电般到了眼前。林辰甚至能看清他白色运动鞋上沾着的泥点，可下一秒，新的文字如潮水般覆盖了旧的信息：【攻击轨迹：从 30°角踹向宿主腹部，力量：4，可闪避方向：左移 0.5 米。】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林辰猛地向左横跨半步，动作之快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赵磊的脚擦着他的衣角踹在砖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嗷——”赵磊突然痛呼一声，抱着右腿蹲了下去。他的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脸色如纸般惨白，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表情彻底扭曲，“我的膝盖……”
林辰看着他蜷缩的右腿，突然想起去年运动会。赵磊参加 100 米短跑时，突然摔倒在跑道上，当时校医检查后告知他右膝有旧伤，不宜剧烈运动。原来系统显示的弱点竟是真的。
“还愣着干什么？”赵磊抬头时，眼里仿佛淬了毒，对着跟班怒吼道，“给我打！”
两个跟班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跟班王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撸起袖子朝林辰围过来。而另一个跟班李明，搓了搓手，眼神里带着一丝畏惧。林辰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淡蓝色的文字再次浮现：【王浩，17 岁，体能：6，弱点：怕被父亲知道逃课（父亲为学校保安）；李明，16 岁，体能：4，弱点：随身携带的电子烟（藏在左鞋内）。】
林辰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般清晰：“王浩，你爸今天值勤，就在教学楼门口。”
正挥着拳头的王浩猛地顿住，脸上的凶相瞬间变成了慌张。他下意识地朝巷口望了一眼，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心里暗自嘀咕：“要是被老爸知道我逃课打架，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李明，你鞋里的电子烟要是被政教处查到，记大过是跑不了的。”林辰的目光转向另一个跟班。李明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下意识夹紧了左腿，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懊悔不已：“完了完了，这要是被发现，我就惨了。”
赵磊看着突然停手的跟班，气得浑身发抖，骂道：“废物！你们两个都是废物！”可他自己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右膝的疼痛让他连骂人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辰没再看他们。他缓缓蹲下身，如同呵护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碎发卡。断裂的翅翼边缘割破了指尖，血珠如红梅般滴在灰黑色的塑料上。他把碎片一片片拢进绒布盒子，动作慢得仿佛时间都为之静止。
周围的嘲笑声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只剩下赵磊气急败坏的咒骂和跟班们含糊的劝架声。林辰把盒子塞进裤袋，站起身时，夕阳如金纱般从巷口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他长长的影子。他的影子瘦弱单薄，却在砖墙上撑出了笔直而坚毅的轮廓。
口袋里的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屏幕裂开的纹路里透出微弱的白光，照亮了那行字：“辰辰，晚上妈给你留了红烧肉，早点回家。”
林辰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他走到巷口的垃圾桶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绒布盒子扔了进去。塑料撞击金属的声音很轻，却如重锤般敲在他的心上。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赵磊的吼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
林辰没有回头。他拉了拉校服拉链，将所有情绪都藏进衣领里。走过教学楼时，他看见苏沐月正和几个女生站在公告栏前谈笑风生，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发梢，那只银灰色的蝴蝶发卡闪烁着柔和的光。
林辰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坚定地往前走。脑海里的系统界面已经消失了，可那些淡蓝色的文字、赵磊痛苦的表情、还有自己刚才那瞬间爆发的勇气，都清晰得仿佛刻在灵魂深处。
他不知道那个所谓的“万能进化系统”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未来会面临什么。但他攥紧了流血的指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那只只能被随意碾死的蚂蚁。
风卷着梧桐叶轻轻掠过脚边，秋老虎的余温渐渐散去，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凉意。林辰抬头望向天边绚丽的晚霞，突然觉得，有些事情，确实该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