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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时,太医院的丹房里已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香。萧夭握着狼毫笔的手稳如磐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淡淡的青白——这是她熬的第三个通宵,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却丝毫不敢分心。暗红的阳炎草汁液顺着笔锋在符纸上游走,墨色与金光交织,“镇”字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案上十二张破邪符同时迸发刺眼的金光,将整个丹房照得如同白昼。

阳炎草本是极阳之物,她为提炼这汁液,前几日在乱葬岗的阳坡上守了三天三夜,才采到足够的草叶;又用银丝炭慢火蒸馏了整整两夜,汁液里的精气浓得几乎要凝成固态。此刻过剩的灵力在符纸上方盘旋凝聚,竟渐渐化作一团半透明的光影——那光影约莫半尺来高,形似垂髫孩童,周身缠绕着金红交织的气纹,气纹流动间,还带着阳炎草特有的灼热气息,正是玄门典籍中记载的“符灵”。

“竟真的生出符灵了……”萧夭心头一紧,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颤。她曾在祖母遗留的《玄门异闻录》残卷里见过寥寥数语:符灵乃术法极致之象,需至纯灵力与至阳之物共振而生,百年难遇,却也凶险万分——它本是无主之灵,若被外界驳杂气息侵扰,便会灵力暴走,轻则毁去符箓,重则伤及施术者。

话音未落,符灵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周身的金光骤然转为暗沉的赤红,像是被墨染过的火焰。它猛地撞向丹房的梁柱,“轰隆”一声巨响,梁柱上萧逸辰昨夜耗尽修为画的护脉符瞬间碎裂,金纹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飞散的光点。符灵所过之处,原本被护脉符隔绝在外的阴气如决堤的潮水般涌入,丹房内的温度骤降,墙角甚至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案上的药碗边缘也泛起细密的冰花。

更让萧夭心惊的是,体内残存的乱葬岗阴气竟被这股阴寒引动,顺着经脉翻涌而上,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扎着骨头。她猛地捂住胸口,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只留下舌尖的铁锈味。

符灵在阴气加持下愈发狂暴,光影忽明忽暗,像被狂风撕扯的烛火。它调转方向,朝着案上那罐阳炎草汁液扑去——若是让它撞翻瓷瓶,前几日的心血便会毁于一旦,淮南的百姓更是没了指望。

萧夭强压下体内的翻腾,扶着青石案站稳身形。她的目光扫过案上的药罐,脑中飞速思索:这符灵本是至阳灵力所生,就像田地里过于旺盛的禾苗,本就根基不稳,又被外界阴气这“邪风”一吹,才会乱了章法。若强行用符咒压制,只会像用巨石压禾苗,只会让它根系断裂,彻底失控;唯有像疏导洪水般,用温和的力道调和它体内的驳杂之气,才能让它归位。

她转身扑向药架,架子上的瓷瓶被撞得叮当作响。她抓过装着麦冬、莲子提取液的白瓷瓶——这两种药材性甘凉,是她平日里给灵力失衡的修士调理时常用的,能滋阴敛气,正好中和阳炎草的燥烈;又快步走到案前,倒出少许阳炎草余汁,将两者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搅匀。琥珀色的液体在碗中轻轻晃动,散发出淡淡的清苦与灼热交织的气息,正是能调和阴阳的“阴阳调和液”。

刚调好液体,符灵已扑到近前,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萧夭的发丝瞬间结上了一层白霜。她咬着牙,端起瓷碗,准备迎上去,却见符灵的光影突然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原来是案上未完成的破邪符散发出微弱的金光,暂时挡住了它的去路。

萧夭趁机端着调和液冲向案前,手腕微扬,便要将液体泼向符灵。可符灵突然挣脱了金光的束缚,猛地调转方向,带着刺耳的嘶鸣,朝着她的面门袭来。那光影中裹挟的灵力足以震碎经脉,萧夭来不及躲闪,只能猛地抓起一张未完成的符纸挡在身前,同时将调和液狠狠泼了出去。

琥珀色的液体溅在符灵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滚油遇到了冷水。符灵的动作顿了顿,周身的暗红气纹淡了几分,却并未停下,反而张开由光影组成的手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拍向萧夭的胸口。

“夭儿!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厢房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佩剑拖地的刺耳声响。萧逸辰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身上还盖着染血的锦被,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却拄着佩剑踉跄奔来。他显然是听到了丹房的动静,不顾老仆的阻拦,强提着最后一丝力气赶了过来。

见符灵要伤女儿,萧逸辰想也不想便扑到萧夭身前。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迟缓,后背的伤口因剧烈动作而撕裂,鲜血透过衣袍渗出来,在晨光中泛着暗沉的红。符灵的手掌狠狠拍在他的后背,金光与阴气交织的灵力瞬间炸开,萧逸辰的衣袍当场被灼出一个碗口大的焦黑大洞,皮肉翻卷,冒出阵阵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血腥味。

“爹!”萧夭惊呼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砸在父亲染血的衣袍上,晕开细小的湿痕。

萧逸辰咳出一口黑血,溅在萧夭的手背上,却依旧死死护住她,手臂因用力而颤抖,声音沙哑却坚定:“夭儿别怕……爹替你挡着……有爹在,没人能伤你……”

他的体温透过衣袍传来,带着病态的冰凉,后背的伤口却灼热得吓人。萧夭看着父亲焦黑的皮肉,心如刀绞,却也愈发冷静——她知道此刻不能慌乱,一旦她乱了阵脚,不仅父亲的牺牲白费,连淮南的希望也会彻底断绝。

她猛地抽出发间的银簪,簪尖锋利,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她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鲜红的血液滴入调和液中,在琥珀色的液体里晕开,像是一朵朵细小的红梅。她自幼与药材为伴,跟着娘亲和谢慕白辨识百草,跟着娘亲炼药制符,血液早已浸染了各类灵药的气息,自带平衡灵力的特质——早年娘亲曾说过,她的血是“活的药引”,能中和天下至烈至阴之物。

她抓起一张破邪符,浸入调和液中,待符纸吸饱液体,又将指尖的鲜血滴在符心。血珠融入符纸的瞬间,原本狂暴的符灵突然安静下来,光影渐渐变得柔和,赤红的气纹褪去,重新染上金红交织的暖色,像初生的朝阳。

萧夭趁机将符纸抛向空中,指尖掐诀,口中默念祖母传授的定心诀:“以血为引,以液为媒,灵归其位,符成定序!”

符纸在空中盘旋一周,化作一道金光,精准地贴在符灵眉心。符灵发出一声轻吟,那声音不再尖锐,反而像孩童的呢喃,它缓缓化作一道金红交织的光带,顺着符纸融入十二张破邪符中。原本刺眼的光芒渐渐收敛,转为温润的光晕,笼罩着整个丹房,之前涌入的阴气也被这光晕驱散,温度渐渐回升,墙角的白霜慢慢融化成水珠,顺着墙壁滑落。

萧夭扶着萧逸辰,双腿一软,两人双双瘫坐在地。父亲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变得微弱,她急忙探向他的脉搏,指尖触到的脉搏细弱如丝,却还在顽强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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