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年味儿已经浓得化不开了。窗外时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声（虽然市区禁放，但总有些边缘区域或孩童的电子鞭炮声），家家户户都透着忙碌和喜庆。
秦柏舟正在书房处理节前最后一点工作，手机响了起来，是他母亲。
“柏舟啊，”秦母的声音带着节日的欢快和一丝期待。
“明天就年三十了，苏酥……是跟你回老宅来过年吧？”她知道小两口已经领了证，是合法夫妻了，按老理儿，新媳妇头一年是该在婆家过年的。
秦柏舟握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挂起的红灯笼，沉吟了片刻。
他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苏酥是独生女，苏教授和林教授就她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往年的除夕夜都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如果今年苏酥跟他回了秦家，那岳父岳母那边，必定会显得格外冷清和失落。
他们虽然通情达理，但心里的那份空落感是难免的。
“妈，”秦柏舟开口，语气温和却坚定，“今年过年，苏酥可能……不回老宅这边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秦母的声音似乎低落了些：“啊？这……这不合规矩吧？你们都领证了，第一年……”
秦柏舟耐心解释：“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苏教授和林教授就苏酥一个女儿，如果我们把她接走，他们二老过年就太冷清了。我们做晚辈的，也得体谅他们的心情。反正我们证都领了，是一家人，不在乎这一个除夕夜在哪过。等明年正式办了婚礼，我们再商量着来，到时候可以两家一起过年，那样更热闹。”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既考虑了岳父岳母的感受，也给出了未来的展望。
秦母虽然有点传统观念，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尤其儿子说得在情在理。
她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亲家就一个女儿，大过年的把人家女儿接走，是有点不近人情。
“你说得也对……”秦母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但又不死心地问：
“那……初一呢？初一总能带苏酥回来吧？总得让亲戚们见见新媳妇啊。”
秦柏舟笑了：“这个当然。初一上午，我就带她回去给七大姑八大姨，还有您和爸拜年。”
“那行！说定了啊！”秦母这才高兴起来，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处理完母亲这边，秦柏舟放下手机，信步走到旁边的书房。
苏酥正盘腿坐在宽大的书桌椅上，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微蹙，手指在数位板上飞快地移动着，显然还在忙她的设计图。
秦柏舟走过去，靠在桌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调侃和心疼：“我老婆真辛苦，这都大年二十九了，还在为事业奋斗。”
苏酥头也没抬，手指不停，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当然了！我可是积极上进的新时代好青年！趁着有灵感，赶紧弄完，过年才能安心玩嘛！”
“是是是，上进青年。”秦柏舟从善如流地附和，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状似随意地提起：“对了，明天就过年了，你打算在哪儿过？”
“回家啊！”苏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才猛地反应过来，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秦柏舟，眼神里带着点无措和迟疑，“啊……我……我忘了……我结婚了……”她小声嘟囔着，眉头微微蹙起。
按照传统和常理，她现在是秦家的媳妇，应该跟秦柏舟回秦家老宅过年。
可是……一想到爸爸妈妈两个人孤零零地在家看春晚、吃年夜饭，往日的热闹温馨不再，她心里就堵得难受，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秦柏舟，欲言又止。
秦柏舟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里又软又觉得她这后知后觉的迷糊样可爱。
他笑了笑，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揽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刚刚妈妈打电话来，问你要不要回秦家过年。”
苏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秦柏舟继续道：“我帮你拒绝了。”
苏酥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真的？那爸爸妈妈会不会不高兴啊？”她怕自己听错了。
“真的。”秦柏舟肯定地点头，语气平和，“我跟妈说了，你还在自己家里陪你爸妈过年。他们就你一个女儿，不能让他们觉得冷清。”
巨大的惊喜和感动瞬间淹没了苏酥。
她没想到，秦柏舟不仅考虑到了，还主动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并且说服了他妈妈！她一下子跳起来，站在椅子上（这样能和他差不多高），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声音又甜又糯，充满了感激和爱意：
“秦书记！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好！”说完，凑上去就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脆响。
秦柏舟被她这热情的“袭击”弄得心里甜丝丝的，顺势托住她的臀腿，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像抱小孩一样。
“这就好了？”他挑眉，眼底带着笑意，“我等会要回趟老宅办事，晚饭你在爸妈那吃，你看看要不要带什么东西回去？我帮你拎过去，顺便跟爸妈说一声。”
苏酥搂着他的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想了想：“人回去就好啦！家里什么都有！”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指着卧室方向，“哦！带个枕头！我喜欢睡我们卧室那个枕头，家里的枕头有点高，睡着不舒服。”
“好。”秦柏舟点头，抱着她走到卧室，让她指挥着拿了她惯用的那个柔软蓬松的枕头。
两人穿戴整齐，秦柏舟一手拎着枕头，一手牵着苏酥，回到了仅隔一条马路的岳父家。
用钥匙打开门，林教授正在客厅插花，看到他们回来，有些意外：“咦？柏舟，酥酥，你们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秦柏舟将枕头放在沙发上，礼貌地回应：“妈，帮苏酥拿点东西回来。”
他看向从书房闻声走出来的苏教授，“爸。”
苏教授招呼他：“柏舟来了，坐。”
秦柏舟没有坐，而是站在客厅中央，神色自然地开口：“爸妈，明天就过年了。我……”他话刚起个头，苏教授就以为他是来接女儿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神里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接口道：
“懂，懂。苏酥跟你回去过年，应该的，应该的。”
他的语气尽量表现得豁达，但那份因为女儿第一次不在家过年而产生的淡淡失落，还是隐约可辨。
毕竟，女儿从小到大，每一个除夕夜都是在他们身边度过的。
林教授也放下了手里的花，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既有为她找到归宿的欣慰，也有即将到来的冷清年的怅惘。
秦柏舟将二老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他微微一笑，语气清晰地纠正道：“爸，妈，你们误会了。明天过年，苏酥还在家里，陪你们二老过。”
“啊？”林教授和苏教授同时愣住了，惊讶地看着秦柏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教授率先反应过来，有些迟疑地问：“这……这样行吗？柏舟，你爸妈那边……能同意吗？毕竟你们现在是夫妻，这还是第一个新年……”她担心这样会让亲家那边有想法，也让秦柏舟难做。
秦柏舟语气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没事的，妈。我已经跟我爸妈说好了，他们很理解。毕竟苏酥是独生女，我们做晚辈的，也要体谅你们的心情。苏酥今年照样在家陪你们过年守岁。等明年我们正式办了婚礼，我们可以商量着，要么轮流，要么两家一起过年，那样更热闹。”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明天回老宅陪我父母吃年夜饭，初一早上过来接苏酥回老宅见一下我们家那边的亲戚。”
这一番安排，既周全又体贴，完全考虑到了苏酥父母的情感需求。
林教授听着，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
平时女儿女婿就住在对面，天天能见到，这过年，原本以为女儿要离开了，心里正空落落的，没想到……女婿竟然如此细心体贴，把女儿留给了他们！这比她收到任何贵重的礼物都要让她开心和温暖。
“好……好……柏舟，真是……太谢谢你了，想得这么周到。”林教授声音有些哽咽，连连点头。
苏教授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切而放松的笑容，用力拍了拍秦柏舟的肩膀：“好好好！不错！真不错！”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柏舟谦逊地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那……苏酥的东西我放这，我等会儿还要回趟家，陪我父亲去叔伯那里走动一下。苏酥就先放这儿，晚饭麻烦爸妈了。我大概九点来接她。”
“不麻烦不麻烦！你去忙你的！酥酥在家你放心！”林教授连忙说道。
“好的，爸妈，那我先走了。”秦柏舟礼貌地道别，转身离开了。
看着女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教授关上门，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正得意洋洋晃着腿的女儿，忍不住感慨道：
“真好……柏舟这孩子，真是没得说！我刚才还跟你爸说，今年就我们俩过年，怪冷清的。这下好了，一点都不冷清了！这女婿，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苏教授也深有同感地点头，看着女儿，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满意：“是不错！考虑事情周全，懂得体谅人，关键是心里装着我们，装着这个家。”
苏酥听着爸爸妈妈对秦柏舟毫不吝啬的夸赞，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她躺在沙发上，抱着那个熟悉的枕头，傲娇地扬起小下巴：“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老公！我挑的人，能差吗？”
苏教授看着女儿那副“与有荣焉”的小模样，忍不住笑着打击她：“差！差在脸皮没你厚！”
“爸！”苏酥不依地喊了一声，扑过去就要挠爸爸痒痒，客厅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个即将到来的除夕，因为秦柏舟的体贴和安排，注定会是一个格外温暖和圆满的团圆夜。
晚上快十点，窗外已是万家灯火，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显得格外清晰的鞭炮声。秦柏舟和父亲拜访完家族一些长辈，婉拒了父母留宿老宅的提议，驱车赶回了京大家属院。
他乘坐电梯上楼，来到岳父家门口，刚按响门铃，门就立刻从里面打开了。
苏酥已经穿戴整齐，裹得严严实实，正站在门口等他，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等他来接了。
“忙完啦？”苏酥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跟爸妈道了别，“爸，妈，我们回去啦！明天过年再回来”
“好，路上慢点！”林教授和苏教授站在门口，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目送着他们。
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酥靠在秦柏舟身上，仰起头看着他略带倦色的侧脸，有些心疼地问：“这么晚了，还特意从老宅赶回来，累不累呀？其实……我在爸妈这边睡一晚也行……”她话是这么说，但挽着他的手却一点没松。
秦柏舟低头，看着她眼中清晰的依赖和关切，心头一暖，那点奔波带来的疲惫瞬间消散无踪。
他手臂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不累。回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更重要的事情？”苏酥眨了眨大眼睛，一脸纯真和好奇，“什么事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柏舟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样子，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慢悠悠地提醒道：“今天……是星期一啊。”
“星期一怎么了？”苏酥下意识地反问，随即，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叮”地一下接通了！星期一！那不是……不是他们之前“谈判”好的……“工作日”吗？！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染上了红晕，像是晚霞骤然铺满了天空。
她猛地从秦柏舟怀里挣脱出来，后退半步，双手叉腰，又羞又恼地瞪着他，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秦柏舟！你……你个大色鬼！大色魔！没安好心！看着人模人样、衣冠楚楚的，其实……其实满脑子都是……都是那种事情！哼！”
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猫。
恰好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一楼，门缓缓打开。
秦柏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逗乐了，非但不恼，反而觉得她这副羞恼的模样格外生动可爱。
他好整以暇地迈出电梯，跟在她身后，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理所当然：“什么叫‘看着’衣冠楚楚？苏酥同志，请你客观评价，我本身，难道不正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吗？”
他今天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里面是熨帖的白衬衫，身姿挺拔，气质清贵，确实担得起“衣冠楚楚”四个字。
苏酥被他这厚脸皮的反问噎了一下，回头瞪了他一眼，一边加快脚步往对面楼的家走去，一边小声嘟囔：“看来……秦书记的脸皮，也跟着某些方面的需求一起，变得越来越厚了！”
说完，她像只灵活的小兔子，几步就跑到了自家公寓单元门口，自行上了电梯回家。
秦柏舟不急，看着猎物自己往家跑，他慢悠悠地踱步进电梯。
回家，推开门，走进温暖熟悉的家中。
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脱下大衣挂好，目光落在正背对着他、在餐厅喝水、但耳根却红得剔透的苏酥身上。
他心里暗想：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会儿……再好好“惩罚”这只口是心非、还敢说他“脸皮厚”的小猫。
特别是……这张伶牙俐齿，又总是能轻易点燃他的小火苗，又偶尔会说出让他心慌话语的小嘴。
夜色，正浓。
秦柏舟走过去，一把打横抱起她，苏酥尖叫，搂着他的脖子，秦柏舟笑着说道：“不跑了？”
苏酥摇头，秦柏舟笑着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小嘴，他要好好惩罚这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