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阵法的运转，一道道黑气从顾云舟身上被拔除。
他的脸色也由原来隐隐泛着黑气的乌青色变成了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
“好了。”
老道士再次轻挥拂尘，阵法再次缓缓流动起来。
顾兴急忙上前将顾云舟从阵法中扶出来，走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舟儿，感觉怎么样？”顾兴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顾云舟抬起头露出一副虚弱的笑容。
看到站在边上的皇帝，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皇帝抬手制止。
“顾将军坐着回话就好，说说吧，北境究竟出了何事？”
“陛下......。”
顾云舟轻轻喘了两口气，这才开始讲起。
“半月之前，北漠突然兵临城下，起初末将们并无未察觉到异常，只以为他们又如往常一样，再次来犯.......。”
随着顾云舟的讲解，众人终于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与北漠交手之后他们才发觉不对。
那些北漠的士兵，一个个都如中邪了一般悍不畏死，刀砍在身上都不知道痛。
这还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发现那些被重伤的北漠士兵在倒下之后，居然还能再次站起继续战斗，仿佛个个都有了不死之身。
而这些死过一次的士兵们，身周都会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
凡是被他们伤到的士兵，伤口上只要沾上一点这种雾气，伤口便会溃烂不止，最终死去。
而那些死去的士兵也会如同那些死而复生的北漠士兵一样，变的悍勇无比，见人就杀。
说到这里，顾云舟目光急切的看向皇帝：
“陛下，边关失守，末将在众位同袍的掩护之下拼死逃了出来，不敢有一丝耽搁，昼夜不停回京报信，还望陛下您早做决断！”
顾云舟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瞬间沉重。
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顾念念的心声再次于众人脑中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统子…边关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几秒，才用前所未有的急促语调回答：
【念念，边关…已经失守了。】
众人心头猛地一沉。
【那…百姓呢？】顾念念急忙追问。
【万幸，守军拼死掩护，关内百姓已全部撤离至后方城镇。】
殿内几人闻言，不禁稍稍松了口气，总算还有一个好消息。
然而，系统接下来的话，却将这刚燃起的些许安慰彻底击碎：
【但是…镇守边关的所有将领，除你大哥外…已全部阵亡。】
【怎么会…难道一个都没逃出来吗？】顾念念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没有了。】
系统的声音低沉下去。
【他们…不是不能退，而是不愿退。凡被那些黑雾所伤的士兵，都会慢慢异化，最终变为敌方那样的怪物，他们…深知这一点。】
【所以…？】顾念念已经有了可怕的预感，可心底依旧抱着一丝丝的希望。
系统沉默了一下，仿佛不忍说出，最终化作一声冰冷的电子音：
【...…所以，重伤未死的将士们，皆以火油浸身，冲入敌阵…**自焚而战，与敌偕亡**。】
【都......，死了？】顾念念颤声问道。
【他们......，宁可神魂俱焚，也绝不化作邪魔，回头伤害自己的同胞。】
似乎是受到顾念念心中巨大的悲伤情绪影响，系统的声音中也带上一丝伤感。
“呃啊——！！！”
顾云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心脏如同被生生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他整个人脱力般从椅子上滑落，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不住的痛哭声从喉间溢出。
顾兴猛地背过身去，这个在战场上铁骨铮铮的将军，此刻只能用颤抖的手捂住脸，指缝间迅速变得湿润。
皇帝仰起头，闭上双眼，试图维持帝王的威仪，但最终仍是徒劳，两行热泪无声地滑过他紧绷的脸颊，滴落在龙袍之上。
顾念念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和笑意。
自从穿越到这个小世界以来，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这不是一个小说中的世界，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统子，有办法救他们吗？】
连顾念念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中都带着哽咽，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泪流满面。
【有。】
系统轻轻回道：【消灭蚀天者，整救这一方世界的天道，让这方世界的秩序回归，那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那些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吗？】顾念念再次问道。
【念念，人死不能复生。】
系统的话音很轻，却透着近乎冷漠的残忍。
老道士轻叹一声缓步上前轻轻摸了摸顾念念的头：
“傻徒儿，这就是你的使命，你要拯救这方世界的万千生灵，让他们免受涂炭。”
顾念念擦掉脸上的泪，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老道士：“师父，我该怎么做？”
老道士轻叹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疼轻声道：
“念念，你手中的星辉镜可以祛除掉他们身上的污秽之力。
只是，如果这样做会有损你的神魂，你可愿意？”
“我会死吗？”
顾念念眉头轻轻蹙了一下，问道。
“如果会呢？你怕不怕？”
顾念念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才不怕呢！师父，您还不知道吧？我在地府可是有编制的人，死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回去做我的地府公务员啊！”
老道士嘴角抽了抽，放下手，转过身。
自己这徒弟.......，可真是有追求。
连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可顾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身躯却微不可察的晃动了一下。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放下捂在脸上的手，满眼震惊的朝着顾念念看了过去。
他的女儿........。会死！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想冲上去阻止，想告诉女儿不要去。
天塌下来，有爹顶着……
可最终，他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将所有的嘶吼和痛苦都咽了回去，缓缓地、沉重地低下了头。
老道士话里的意思，他听懂了。
他的女儿在丢失了十二年之后身携异能归来。
又有天上神仙为师。
这一切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背后，居然是需要他的女儿以自己的命为代价。
他宁愿自己的念念与别人家的女儿一样，平凡普通，快乐无忧的过一辈子。
他宁愿去做这一切的人是自己。
可他知道，只有念念才是那个天选之人。
一滴滚烫的泪，再次无声的顺着脸颊滑落。
皇帝的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女，又缓缓扫过痛苦隐忍的顾兴。
身为帝王，他掌控天下人的生死。
而这一刻，他却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和沉重的敬意。
最终，所有情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房梁上的黑猫一双碧绿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顾念念。
眼神中少了一分平时的慵懒与不屑，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凝重与认可。
这个人类幼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