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威半阖着眼躺在纯白的病床上，监测仪的蓝光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明明灭灭，将他眼下的青黑晕染成一片模糊的阴影，倒让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的凤眸，此刻添了几分易碎的错觉。
听到脚步声，他睫毛轻颤，浸着薄雾的凤眸，暗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像深潭底下翻涌的暗流，只等着猎物靠近。
“水儿，你终于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裹着病态的脆弱，他将手指微微蜷起，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他目光一寸寸描摹着池水面无表情的脸，喉结艰难滚动。
“池唐没事吧，也不知警局晚上冷不冷，他吃没吃上早饭？” 说这话时，他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极浅的弧度，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抹笑意里藏着怎样的掌控欲。他并不怕让池水知道，池唐的处境、眼前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他才是那个站在幕后，掌握一切的人。
池水笔直地站在病床前，眼神冷静如刃，没有丝毫波动。她安静地看着他的表演，此刻的楚君威，与她现存记忆里那个总是温柔体贴、深情而无害的男人形象完美吻合，但是给她一种带着面具的感觉。
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得像冰：“楚君威，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温度，连眼神都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淡。
“你恢复记忆了？”楚君威脸色微变，他坐直身体，一扫刚才所表现出的虚弱，面色凝重，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如果没有恢复记忆，她不该这样对他，看着他的眼神也不该如此陌生。
池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只是平静地摇头：“没有。所以我来问你一些问题。”
没有就好！只要她还没恢复记忆，他就还有机会。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恢复了记忆又如何？他有的是手段，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楚君威靠在垫高的枕头上，苍白的脸颊突然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下一秒，他猛地侧过身，胸腔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他虚弱地朝池水伸出手。腕间的输液管随着这个动作轻轻摇晃。
“过来…… 让我看看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尾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见她不为所动，楚君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几秒后缓缓收回。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每天都在数，数着你离开我的时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诉说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话语里满是化不开的深情，“15 天 13 小时 24 分。”
池水的心猛地一揪，她眸色深深，迷茫与困惑在她眼中交织，她总觉得眼前的楚君威很陌生，可他的眼神、他的话语，又让她隐隐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楚君威，我觉得你本人不应该是现在所表现出的样子。”
“水儿，你也不该是现在所表现出的样子。” 楚君威抬起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轻轻唤着她，语气里满是怀念，“你一直叫我君威哥哥的。” 他戴着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病房里的灯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恰好遮挡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谋略。“我不知道池唐和楚君尧跟你说了什么，但你想一下，我对你不好吗？”
楚君威对她的好是不容置疑的。
“我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是你带着我到处找医生看病？” 池水皱紧眉头，这些问题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让她寝食难安。她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谁的话是真，谁的是假。
楚君威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耐心：“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遍了，可是你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 他顿了顿，看着池水困惑的眼神，又补充道，“没关系，再说无数次都可以。水儿，过来坐下，站着会累。”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楚君威再次向池水伸出手，池水看着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眼底的温柔，心里的防线渐渐松动。那些模糊的片段在脑海里不断闪现，楚君威对她的好一点点在心底累积。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自己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上。楚君威的手微凉，却很有力，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轻轻一拉，让她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