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窗，在宋清薇米白色的职业套装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她此刻正捏着笔，逐字圈画着合同草案里的风险条款。
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对面的钱总刚露出满意的笑容，手机却突然在办公桌上震动起来。
电话那头的宋父声音发颤的说道：“薇薇！你妈晕倒了，现在就在医院抢救，你赶紧回家！”
宋清薇手里的钢笔 “啪嗒” 掉在桌上，墨水在合同上晕开一小片黑渍。
“钱总实在抱歉，家里出了急事，后续的报价单和补充条款，我让助理整理好发您邮箱。”
宋清薇抓起椅背上的驼色大衣，踩着的高跟鞋快步冲向电梯，慌乱中甚至撞翻了走廊里的绿植。
电梯下降的几十秒里，她的脑海里全是母亲温和的笑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连呼吸都带着疼。
车子在柏油路上疾驰，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宋清薇一遍遍催促司机 “再快点”。
可当她跌跌撞撞推开家门，却看见母亲正端着果盘从厨房走出来，脸上虽有倦色，却哪里有半分 “病危” 的模样？
“你妈好端端的，是我让她配合演场戏。” 宋父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仿佛刚才那个在电话里慌不择言的人不是他。
宋清薇愣在原地，方才的焦急与担忧瞬间被怒火取代，她一把将肩上的包摔在茶几上，玻璃杯被震得 “哐当” 作响，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演场戏？爸，您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吗？”
“为了找我回来，您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我不这么说，你会愿意回来吗？” 宋父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他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茶水溅出杯口，“你在外面工作忙，每次打电话让你回家，你不是说要开会就是要见客户。”
“你哥现在出大事了，酒厂被人堵着门，这个家都快散了，你作为妹妹难道不该管管吗？”
“管？我怎么管？” 宋清薇的眼眶泛红，声音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哥哥！他做错什么你都能原谅。”
“可我呢？我出国读书的时候，你只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还是问我能不能给哥哥带个最新款的游戏机！”
“现在家里出了问题，才想起有我这个女儿？”
父女俩的争吵声在客厅里回荡，母亲急得直抹眼泪，连忙走过来拉着宋清薇的手：“薇薇，你别怨你爸，他也是没办法。”
“你哥…… 你哥这次闯的祸太大了，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直到母亲哽咽着说出前因后果，宋清薇才知道，这个她以为 “家底丰厚” 的家，早已千疮百孔。
父亲经营的 “宋记酒业” 和城郊的酒厂，曾是街坊邻里羡慕的 “金字招牌”。
逢年过节，仓库里的酒总能销售一空。
可自从哥哥宋清河迷上网络游戏，一切都变了。
起初只是小打小闹，哥哥尝到甜头，还总在家人面前炫耀。
他会把一沓现金拍在茶几上，得意地说：“爸，您看我厉害吧，这比您卖酒轻松多了，我这叫‘有经商头脑’！”
父亲那时候还笑着夸他 “有出息”，可他没料到，这所谓的 “经商头脑”，会把整个家拖入深渊。
渐渐地，幸运不再眷顾宋清河。
短短几天，催债电话纷至沓来，手机铃声从早响到晚，宋父只能一次次按下拒接键，可电话还是像追命符一样缠着他。
有一次，他不小心接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凶狠，带着威胁：“宋时卿，你儿子欠我们的钱，三天之内必须还上！不然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
更让人心慌的是，一群自称 “债主” 的人天天堵在酒厂门口。
他们手里拿着喇叭，对着酒厂的大门大声嚷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宋清河你快出来！”
原本上门提货的客户，看到这阵仗都吓得扭头就走。
有合作了十几年的老客户，甚至特意打电话来说 “等你们家的事解决了，咱们再谈合作”。
有一次，为首的那个刀疤脸男人，甚至拿着一把水果刀拍在酒厂的柜台上，刀刃闪着寒光：“再不给钱，下次你们收到的就不是欠条了，我说到做到！”
宋父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只能连连点头说 “我凑钱，我一定凑钱”。
老两口没办法，只能打算抵押工厂还债。
昨天刚给债主打了一笔钱，哥哥还是不见踪影。
母亲急得血压飙升，晕倒在厨房里，被发现后紧急送到医院。
可母亲刚从医院回来，就被父亲拉来 “演这场戏”。
“薇薇，那些人还拿着你哥新签的欠条，还有各种离谱的合同，有的上面甚至写着‘还不上钱就用酒厂抵债’。”
“咱们家就算有座金山，也填不满这个窟窿啊。” 母亲紧紧抓着宋清薇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颤抖。
宋清薇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看着她鬓角新增的白发，心中的怒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与无奈。
她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妈，你别着急，我会想办法联系哥哥，让他回家。”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不然我和爸会更担心的。”
“剩下的事，我和爸一起解决，总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宋父从书房走出来，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我联系上你哥的朋友沈知韫了，他说可能知道你哥的下落。”
宋清薇对沈知韫有印象。
哥哥以前总在她面前提起 “知韫哥”，说他家里几代人做印刷出版生意。
沈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读书人，是有名的书香世家。
父亲一直很喜欢沈知韫，觉得他一表人才、谈吐不俗，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稳重劲儿。
有一次，父亲特意请沈知韫来家里吃饭，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招待。
饭桌上，父亲频频给沈知韫夹菜，还不停夸赞他 “年轻有为”。
后来母亲偷偷跟宋清薇说，父亲是想把她介绍给沈知韫，一来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宿。
二来也盼着沈知韫将来能帮衬哥哥的事业，毕竟沈家在当地有不少人脉。
可宋清薇每次都以 “工作忙” 拒绝。
有一次父亲又提起这件事，她正赶着去开会，直接说 “爸，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不想谈感情”。
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句 “你自己的事，你看着办吧”。
她知道父亲的心思，却也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想成为哥哥事业的 “垫脚石”。
更何况，她早就看透了哥哥的 “不务正业”。
宋清河总说要 “干一番大事业”，每天嘴里喊着 “融资”“合作”“把公司做强做大”，却连一份像样的计划书都写不出来。
出去应酬不是酩酊大醉，就是夜不归宿。
宋父也常常对着家里的老照片叹气，埋怨当初孩子的爷爷奶奶太过溺爱，才把哥哥惯成了现在的样子。
夜深了，母亲早已睡下，宋清薇却毫无睡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小妹，你手里有钱吗？我有急用，先借我周转下。”
看到短信的瞬间，宋清薇只觉得一股怨气直冲天灵盖。
她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先不说这条短信是不是哥哥本人发的，他难道真以为自己会像父亲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当 “冤大头”？
供他吃、供他喝、供他挥霍，还要变卖家产替他还债。
现在走投无路了，竟然还敢来向自己要钱？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为了不影响哥哥的升学考试，不顾母亲的劝阻，执意把她送出国。
那时候她才十几岁，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水土不服，晚上躲在出租屋里哭。
可就算这样，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当初出国，自己可能也会像哥哥一样，变得一事无成。
学业一塌糊涂，缺少社会毒打的宋清河，同样也被家里安排出了国。
但他不走寻常路，拿着留学费用到处挥霍，几年下来纸包不住火，最后瞒不住，才坦白自己压根没去学校。
就这样的操作，都能得到父母无底线的原谅和全部的偏爱。
想到这些，宋清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条荒唐的短信。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想借钱可以，先回家，把所有事情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