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盯着那根黑羽，一动没动。她身后三人也绷着劲，谁都没敢喘大气。可过了几息，雾还是雾，地还是裂的，连风都卡在半空，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别看它。”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子划破了凝固的空气，“这玩意儿不是信，是测反应的。”
端木云眉毛一跳：“啥？就一根破羽毛？”
“破不破另说。”洛璃抬手，指尖一缕灵火窜出，在掌心转了个圈，又灭了，“但它落下的时候，空气扭了一下——你们注意到了吗？像是踩进泥里，表面平，底下陷。”
公孙宇立刻低头看地面裂缝，手指轻敲玉简边缘：“我这儿的数据流刚恢复了一丝，但不是原路回来的。像是……被绕了个弯，从别的地方倒灌进来的。”
慕容雪抿了抿嘴：“我体内的灵气也变了。之前是被抽走的感觉，现在反倒有点‘回流’，可这股气不干净，带着股闷味，像是陈年旧水。”
洛璃点点头，手腕一翻，把缠在双臂上的麻绳收进袖中。辣椒油还在滴，但她没再让它落地，而是用一块厚布裹住绳头，塞进腰侧暗袋。
“他们不想打。”她说，“他们是来看我们怎么应对异常的。”
“看戏？”端木云冷笑一声，“那咱们干脆现场炒个辣子鸡，边吃边等？”
“你别说，我还真想做。”洛璃咧嘴一笑，“可惜现在不是开饭时间，是动脑子的时候。”
她往后退了半步，靴底避开那层灰膜，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面，直接盘腿坐下。青裙铺开，像片荷叶落在乱石堆里。
“都坐。”她拍了拍旁边空地，“别杵着当门神。越紧张，越容易露破绽。”
三人对视一眼，陆续靠拢。端木云蹲下时还顺手摸了把刀柄，确认没松；公孙宇则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钉，插在身前地上，又拉出三根细线连到玉简上；慕容雪默默从药囊里取出一颗淡绿色的小丸，含进嘴里，没咽。
“先说我的。”洛璃抬手点了点太阳穴，“空间感应断了两次，一次是突然卡住，一次是种子落地没反应。这不是被封，也不是被砍，更像是……被人盖了层壳。”
“壳？”公孙宇抬头。
“嗯。”她比划了一下，“就像你在屋里烧水，火旺着，壶也热，可就是不出蒸汽。不是没热，是热被包住了。他们搞的这套东西，不毁灵力，也不拦感知，而是让你以为一切正常，其实全被‘调包’了。”
端木云听得皱眉：“所以刚才那阵嗡鸣，不是攻击，是‘盖壳’的开关声？”
“差不多。”洛璃点头，“而且这壳还得靠特定东西维持——比如地缝里的红光，或者地上这层灰。你们注意到没有，红光灭了之后，我的感应反而松了一丝？说明那东西依赖外部支撑。”
慕容雪忽然插话：“那根羽毛呢？它落地后，我感觉那股‘闷水’似的灵气又浓了点。”
“对。”洛璃眼神一亮，“它是新添的料，不是信号，是‘增效剂’。扔下来不是为了吓人，是为了测试我们会不会去碰它、查它、甚至吸收它。只要有人动手，他们的数据就齐了。”
公孙宇猛地一拍大腿：“难怪人数会少一个！不是撤了，是‘样本’够了，收回去分析去了！剩下这几个，继续观察后续反应。”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端木云咬牙：“合着咱们跟试验品似的，人家拿我们试药？”
“比试药还讲究。”洛璃语气平静，“试药还得看疗效，他们是连你怎么起效、怎么抵抗都要记下来。这种手段，不是冲着杀人来的，是冲着‘研究金手指’来的。”
“谁会干这种事？”端木云瞪眼，“叶家没这本事，幽冥那帮疯子也不会这么慢条斯理。”
“不知道。”洛璃摇头，“但能干扰我的空间，至少得懂规则层面的东西。要么是古老传承，要么……是从没见过的路子。”
公孙宇低头摆弄铜钉，忽然道：“我有个想法。既然他们是‘盖壳’，那我们就别急着破壳，反而可以假装还在壳里。”
“哦？”洛璃挑眉。
“比如，我埋几个假机关。”他嘴角微扬，“外表看着像侦测阵，其实是空壳，能量波动模仿我们之前的节奏。他们要是真在收集数据，肯定会记录这些‘正常反应’，等他们信了，我们再悄悄换真家伙。”
慕容雪眼睛一亮：“我可以配合。装作体内毒素发作，服下一枚假丹——其实只是糖丸，但他们不知道。等他们以为我们状态下滑，说不定就会提前出手。”
端木云咧嘴：“那我呢？演个暴脾气，嚷嚷着要冲上去砍人？”
“不用嚷。”洛璃笑出声，“你就站那儿，握着刀，但别运灵力。让他们觉得你憋着火，随时要炸，实际上你是睡着了都行。”
三人顿时笑了。
气氛一松，紧绷的神经也缓了几分。
洛璃却没笑太久。她指尖轻轻摩挲小腹位置，那里是空间入口所在。虽然感应还在迟滞，但她试着往里送了一缕意念，发现土壤没坏，种子也没死，只是像冬眠一样静止着。
“等得起。”她低声说，“他们想看我们慌，我们就偏不慌。他们想测极限，我们就装没极限。”
公孙宇已经动手，在地面划出三个小坑，把铜钉换成更小的铁片，每片上刻了不同的纹路，看起来杂乱无章，实则暗藏反向追踪符。
慕容雪则悄悄换了药囊位置，把解毒散挪到外层，镇魂膏藏进夹层。她还撕了片衣角，沾了点血抹在唇边，看上去像是内伤复发。
端木云干脆靠着一块石头坐下，闭眼打盹，呼吸放得又深又慢，手里刀却始终横在膝上，手指搭得松而不散。
洛璃最后环视一圈，确认没人暴露破绽，才缓缓闭上眼。
她没完全入定，而是留了三分神在外围游走，听着同伴的呼吸，感受地面细微的震动，还有那根黑羽周围空气的流动。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
忽然，她眼皮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危险逼近，而是她感觉到——
那根羽毛，正在极其缓慢地旋转。
不是风吹的，也不是气流带动的。
是它自己，在转。
像钟表的指针，无声无息，朝着某个方向偏移了三度。
她没睁眼，也没出声。
只是右手悄然滑向袖口，重新摸出了那截裹着布的麻绳。
指尖一勾，布条松开一角，露出底下浸透油光的纤维。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句话，轻得只有自己听见：
“你转一下，我就给你加一勺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