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坐在村口的石阶上，袖口下的手腕已经不再跳得那么急了。她低头看了眼铜锅，锅身温着，像晒暖的石头，不烫也不凉。远处祠堂前的空地收拾得差不多了，碎木堆成小山，瓦砾归了边，几个孩子在老槐树下追着一只芦花鸡跑，笑声撞进风里。
她站起身，从空间里取出几株安神草，一株株分给路过的村民。
“晚上睡不好就煮点水喝，别省。”她把最后一株塞进一个老汉手里，“你家那口子咳得厉害，明儿我再给你带点润肺的。”
老汉搓着手，声音发颤：“姑娘，你们救了命，还管这么多……”
“管是应该的。”她笑了笑，“我又不是路过喝水就走的旅人。”
她走回空地中央，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让几个正在搬木头的年轻人都停了手。
“咱们打退了一波人，挺好。可下次呢？”她环视一圈，“你们想过，村子以后要怎么活吗？”
人群安静下来。有人低头踢石子，有人互相看一眼，没人开口。
“我听几个婶子说，想搬。”洛璃语气平平，“也有人说，得请联盟派高手常驻。这些都行，可我想问一句——你们真想靠别人，过一辈子？”
一个中年汉子挠了挠头：“可咱们又不会打架，种地的拿锄头，总不能拿它砍人吧？”
“谁说非得拿刀？”洛璃从空间取出一枚种子，放在掌心。种子泛着淡淡的金边，像被阳光亲过。
“这是‘缠丝藤’，三天长三丈，枝条带刺，能缠住灵师的脚。种在村外一圈，比矮墙还管用。”
她抬手一弹，种子落地，轻轻一拍。地面微颤，一根嫩芽破土而出，眨眼抽了半尺高，藤蔓卷住旁边一根木桩，越缠越紧。
“这……这也太神了！”一个少年瞪大眼。
“不神。”洛璃摇头，“它怕火，怕盐水，也怕你们三天不浇水。种它，得有人管。”
公孙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块铜片，上面刻着几道细纹。
“光有藤不行。”他把铜片嵌进老槐树干的一个凹槽里，轻轻一按。
“叮——”
一声清脆的铃响，从树冠里传出来，悠长又响亮。
“这是预警机关。”他拍了拍树干，“只要十里内有灵力波动，它就响。比村头那条老黄狗鼻子还灵。”
孩子们哄地围上去，伸手摸铃铛。
“那……那要是坏人悄悄摸进来呢？”有人问。
端木云大步走来，手里拎着一根木棍，往地上一杵。
“那就得有人能打。”他咧嘴一笑，“我教你们三招，不为杀人，为保命——第一，转身，第二，喊人，第三，能踹就踹。”
他拉过一个青年，现场比划起来。
“敌人冲你来，别愣着！先往后跳一步，喊‘来人啊’，然后——”他一脚扫过去，青年扑通坐地。
“瞧，屁股着地也比脑袋开花强。”
众人哄笑，气氛一下子松了下来。
慕容雪坐在石阶边，手里捧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汤，轻声插话：“身子强，病就少。我明天开始，教大家怎么止血、怎么稳气。万一受伤，能撑到援手来。”
她抬头看向洛璃，目光温和，却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洛璃冲她眨了眨眼，转身走向村头的小灶台。
“今晚我给大家炖点补汤。”她从空间取出一口小锅，放上三片叶子、两滴银光液体，“驱驱残余的邪气，顺便……试试新配方。”
火苗舔着锅底，汤色渐渐泛青，冒出一缕淡金色的雾气。她悄悄将锅盖掀开一条缝，雾气顺着风飘向村口，绕了一圈，无声渗入地面。
她没说，这是她试了七次才调出的剂量——净灵露混爆炎荆棘汁，文火七息，成雾喷洒，可解蚀灵瘴。
锅底那行字，刚才在熬药时，终于停在了“21%”。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把剩下的汤盛进碗里，端给几个伤员。
“趁热喝，喝了睡觉，明天才有精神听端木教踹人。”
端木云端着碗，喝了一口，咂咂嘴：“咦？这回不苦？”
“加了点甜心果。”她笑，“不然你又要说我下毒。”
“你要是下毒，早毒死我八百回了。”他抹了把嘴，“说真的，咱们以后真要在这儿搞点名堂？”
洛璃望着远处的山影，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去。
“我不说大话。咱们走南闯北，救过人，也被人追着跑。可今天坐在这儿，听你们说话，看孩子跑，我突然觉得——有些地方，值得停下来。”
公孙宇靠在树下，手里把玩着机关匣：“你要建村防体系，我支持。但得一步步来。先布三处预警点，再引灵泉灌溉灵植区。”
“我负责教。”端木云拍胸，“谁学不会，我亲自陪练，打到会为止。”
慕容雪轻声道：“我也留下，至少等他们能自己处理外伤。”
洛璃低头看着手里的空碗，忽然笑了。
“那咱们就说定了。不靠天，不靠联盟，不靠神仙。咱们自己，把这村子，变成一块硬骨头——谁啃，都得崩牙。”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叫好声。
一个老妇人颤巍巍站起来：“姑娘，我家那块地，你随便用！种什么我都乐意！”
“我家儿子力气大，挖沟砌墙都行！”另一个汉子喊。
“我会织网，能做陷阱！”孩子也举手。
洛璃站在人群中央，风吹起她的衣角，袖中的铜锅安静地贴着她的手腕，温温的，像一块暖玉。
她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夜幕降下，炊烟袅袅，村口的铃铛在晚风里轻轻晃了一下。
她走回石阶，坐下，望着那口小锅。
锅底的字没再出现。
她伸手摸了摸锅沿，低声说：“再撑一会儿，等我把这儿安顿好。”
远处，端木云还在教人扎马步，声音洪亮。
“重心放低！屁股别翘！你是打架，不是下蛋！”
公孙宇摇头：“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最正经了！”端木云不服，“下蛋也得马步稳，不然蛋要歪！”
哄笑声中，洛璃仰头看了眼星空。
她忽然想起秘境里那道裂缝，黑气涌出的那一刻。
她当时以为是灾祸的终点。
现在才明白。
那是她真正开始的地方。
她从空间取出一枚新的种子，轻轻按进土里。
根须无声蔓延，像一张网，悄悄扎进这片土地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