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停，那块清露凝香糕裂开的缝，像是被谁用指甲轻轻划过，边缘翘起半分。洛璃站在三步外，指尖在袖中微微一动，风引果的灵息线猛地颤了一下，随即稳稳指向窄路深处。
她没出声，只抬手压了压裙摆，四人立刻靠树而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藤蔓晃了晃，一道黑影从窄路折返，蹲下，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回。那人盯着那块糕，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转身钻进林子，再没回头。
“他怕了。”端木云咧嘴，“连碰都不敢碰。”
“不是怕糕。”洛璃收回灵识，“是怕留下痕迹。他们知道有人在盯。”
公孙宇已把罗盘调好，指针稳稳指向窄路。“灵息残留还在，但他们在加速，像是要甩掉什么。”
慕容雪从药囊里取出嗅魂粉，轻轻一吹，粉末在空中划出淡青弧线。“三人体温偏低，一人发虚汗，还有一人……脚步虚浮，像是中了蚀骨寒毒，却硬撑着没倒。”
“都快散架了，还不肯停下。”端木云啧了一声，“这地图，怕是比命还金贵。”
洛璃没接话，从空间取出三粒灰白色种子，指尖一弹，种子随风飘出，贴着地面滑向窄路入口。影蚕丝种遇风即活，顺着灵息线爬行，无声无息附上旅人留下的脚印边缘。
“现在，他们走一步，咱们就知道一步。”她收回手，“但别急着跟。”
“不追？”公孙宇挑眉。
“追，但不露脸。”她转身，从空间取出一块晨光蜜，掰成四份，一人递一块，“咱们吃咱们的，他们慌他们的。”
端木云咬了一口，甜得眯眼：“你这空间，真是连厨房带粮仓，还兼职情报局。”
“它只给配得上的人。”慕容雪接过蜜块，轻声说。
洛璃笑了笑，没否认。
四人沿着主道继续前行，脚步不急不缓。风从山口吹来，带着干土味和一丝极淡的腐腥。走了约莫半刻钟，前方出现一处断崖，主道绕行，窄路却直通崖底，被藤蔓封得严严实实。
“他们下去了。”公孙宇看罗盘，“灵息线在下降。”
“走这种路，不是逃命，就是藏东西。”端木云冷笑，“要我说，直接冲下去，打晕两个，搜身就完了。”
“打晕了，也拿不到地图。”洛璃摇头，“他们宁可走死路，也不走大道，说明地图不能丢，也不能被抢。一旦动手，他们第一反应是毁图。”
“那怎么办？等他们自己交出来？”端木云摊手。
“不。”洛璃摸了摸木簪，“咱们让他们觉得——这图，早就被人盯上了。”
她从空间取出三枚铜雀残片，递给公孙宇。“沿途每隔三十步，设一道虚影机关。不用真动，只要光影晃动，像有人走过就行。”
公孙宇接过，眼睛一亮：“你是想让他们以为，不止咱们一队人马在追？”
“对。”她点头，“人越多，他们越慌。一慌，就容易漏。”
慕容雪忽然蹲下，指尖捻了捻地面。“他们刚才……停过。”
“停过？”端木云皱眉，“不是一路狂奔吗？”
“三次。”她抬头，“每次停顿，都在检查包袱。而且……包袱底部有硬物摩擦地面的划痕。”
“地图是硬的。”公孙宇立刻反应过来，“可能是石板拓片，或是兽皮卷轴。”
洛璃眯眼：“他们不怕丢，但怕图不对。说明——图不完整，得核对。”
“所以他们才绕远路？”端木云挠头，“怕被人抢了去拼？”
“差不多。”她从空间取出一株半尺高的小花，花瓣呈灰绿色，花心凹陷如耳廓。“这是窃语花，能听声传讯。我把它埋在窄路出口，他们只要开口，声音就能传回空间。”
她弯腰，将花种轻轻埋入土中，指尖一缕灵力渗入根部，花茎微微一颤，随即静止。
“现在，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咱们都能听见。”她收回手，“但还不够。”
“还缺什么？”慕容雪问。
“缺一个让他们非说不可的理由。”洛璃直起身，“人一紧张，就爱自言自语。尤其是——觉得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
公孙宇笑了：“你是想耗他们？”
“对。”她点头，“咱们不追，不打，也不露面。就让他们走，让他们看，让他们猜——到底有多少人在盯着他们。”
端木云咧嘴：“这招狠啊，比直接打一架还折磨人。”
“心理战，比武力战省力气。”她拍拍裙摆，“走吧，找个地方歇脚。”
四人继续前行，直到主道拐入一片石林。洛璃停下，指尖轻点空间，下一瞬，四人身影消失在原地。
桃源空间内，时间流速不同。外界一刻，空间已过三刻。洛璃取出几株回灵草，投入炉中熬煮，香气弥漫。端木云盘腿打坐，抓紧时间恢复灵力。慕容雪检查药囊，补足解毒粉。公孙宇则调试罗盘，确保虚影机关正常运转。
洛璃坐在阁楼窗边，闭目凝神，灵识连通影蚕丝种与窃语花。外界的风吹草动，一一映入脑海。
三个时辰后。
外界天色渐暗，山林笼罩在暮色中。窄路深处，五名旅人终于停下。他们靠在一处岩壁下，喘息不止。
“再走……就到‘断魂谷’了。”一人沙哑开口。
“不能进。”另一人立刻反对，“那地方进得去，出不来。”
“可地图上……标记的就是那儿。”第三人颤抖着打开包袱，取出一块烧得只剩半边的兽皮，上面画着扭曲的线条。
“这图……真能带我们找到‘门’？”有人低声问。
没人回答。
忽然，风一吹，远处主道上，一道光影晃过，像是有人影闪过。
“有人！”一人猛地站起。
“别慌。”领头那人压低声音，“可能是风。”
“可刚才……也有人影在左边。”
“右边也有。”另一人哆嗦，“我们……是不是被包围了？”
领头者死死攥着那半张地图，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岩壁另一侧，窃语花的花心微微一颤，声音顺着灵息线，传入桃源空间。
洛璃睁开眼，轻声道：“他们快撑不住了。”
端木云咧嘴：“要不……现在出去聊聊？”
“再等等。”她摇头，“等他们自己把话说全。”
公孙宇调试着罗盘，忽然一愣：“虚影机关被触发了。不止一道，三处同时有动静。”
“他们觉得四面楚歌了。”慕容雪轻声说。
洛璃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界渐浓的夜色。
影蚕丝种传回的灵息线依旧稳定，窃语花的耳廓微微颤动。她知道，那五人正围在一起，低声争执。
而那半张烧焦的地图，正摊在他们手中。
她从空间取出一枚风引果，轻轻咬了一口。
甜汁在口中化开。
“快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