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通道的黑雾在三日内像一块腐臭的黑布，死死蒙住了西域与冰域交界的天空。那雾不是静止的，而是在昼夜不息地蠕动，每一次翻涌都渗出丝丝缕缕的蚀灵气息——落在赤红山脉的岩石上，会啃出蜂窝状的细孔；飘到冰域的冰川上，会让千年寒冰泛起灰黑色的霉斑。更让人心悸的是那双藏在雾后的红色眼睛，白日里隐在黑雾深处，只偶尔闪过一点猩红的光；到了夜间，却会变得格外明亮，像两团燃烧的鬼火，隔着百里都能感受到它的注视，那注视里没有情绪，只有冰冷的贪婪，仿佛在丈量四域灵脉的“肥瘦”，等着将这片土地彻底吞入腹中。
万灵枢纽的灵脉殿内，烛火被灵脉之力扰动，明明灭灭地映着张天石紧绷的侧脸。他盘膝坐在灵脉台旁，指尖始终贴着灵脉之心——这颗曾数次救四域于危难的晶石，此刻正泛着微弱的四色光晕，光晕边缘像被冻住般微微颤抖，每一次试图向深渊通道方向延伸，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威压弹回，连带着张天石的指尖都传来一阵麻意。
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缓缓注入灵脉之心，试图借它穿透那层恐怖的威压，感知深渊主君的底细。可灵力刚触到黑雾边缘，就像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被一股更庞大、更阴冷的力量撞碎。丹田处骤然传来一阵剧痛，不是之前被黑液灼伤的灼痛，而是像有一只裹着冰碴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灵力本源，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张天石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灵脉之心的四色光晕瞬间黯淡下去，表面甚至泛起了一层极淡的灰雾。
“又被弹回来了？”殿门被轻轻推开，凌清妍端着一只白瓷碗走进来，碗沿凝着细密的白汽，碗里的灵脉汤泛着琥珀色的光，汤面上飘着三颗切成两半的焰心果——那是她凌晨特意去西域火族的焰心窟摘的，果肉里还裹着一丝微弱的火脉灵力，最能滋养受损的灵脉。她将碗放在张天石面前的石桌上，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腕，只觉一片冰凉，不由得皱紧了眉，“你的灵力还没恢复，别这么拼命。”
张天石睁开眼，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连往日明亮的眼神都蒙了层雾。他端起碗，温热的汤液滑过喉咙，丹田处的疼痛才稍稍缓解了些。“风灵哨的异动，风衍族长说了具体情况吗？”他看向凌清妍，目光落在她眼底的青黑上——这三天，她几乎没合过眼，一边要修复之前战斗中损坏的符咒，一边要用水镜监测四域灵脉的波动，符袋上的朱砂印记都快被磨淡了。
“传讯玉符里说，风灵哨从昨夜起就没停过。”凌清妍坐在他身边，从怀中掏出一枚泛着青光的玉符，玉符表面还残留着风族的灵力波动，“不是平时预警的短促哨声，是拖得很长的颤音，像被什么东西压制着，连带着风谷的灵风都变得紊乱，风隼飞高一点就会被无形的力量往下压。”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辨灵镜的边缘，“我总觉得，这不是普通的预警，更像是……某种呼应。”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同于往日的沉稳，脚步声里带着明显的慌乱，甚至夹杂着器物碰撞的脆响。张天石和凌清妍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能让四族族长如此失态的，绝不会是小事。
最先冲进来的是风衍族长，他的风袍下摆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上面还沾着黑色的雾痕，手中的银色风笛正微微发烫，笛身上刻着的风族符文泛着微弱的青光。紧随其后的是木族长老，他拄着的灵木杖杖头裂开了一道细缝，原本翠绿的晶石此刻蒙上了一层灰雾，藤蔓状的杖身却依旧顽强地缠着几缕新鲜的绿藤。赤阳族长走在第三位，他的铠甲上还留着黑液腐蚀的痕迹，手中的赤红火晶跳动得比平时更剧烈，甚至有细小的火星从晶体缝隙中溅出。最后进来的是冰族长老，他的白发上凝着一层薄霜，手中的蓝色冰镜边缘结着细小的冰棱，镜面却异常明亮，映出殿内众人的身影。
“终于找到你们了！”风衍族长喘着气，将风笛举到张天石面前，笛身贴近灵脉之心的瞬间，两者同时亮起青光，发出一阵清脆的哨声，与风灵哨的频率一模一样，“你听！风笛和灵脉之心有共鸣！”
木族长老也上前一步，将灵木杖放在灵脉台上，杖头的绿色晶石与灵脉之心的绿色光晕一碰，立刻涌出几缕翠绿的藤蔓，顺着灵脉台的纹路蔓延，将灵脉之心轻轻缠住。“这不是巧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苍老的手指抚摸着灵木杖上的纹路，“木族典籍里记载，上古时期，四域本是一体，灵脉网没有缝隙，深渊也被一道七彩封印牢牢锁住。那封印的核心，是一柄由四域灵脉本源凝聚的‘归元剑’。”
“归元剑？”张天石看向灵脉台上的灵木杖，藤蔓正与灵脉之心的光晕相互缠绕，形成一道淡淡的绿色光带。
“没错。”赤阳族长将火晶放在灵脉台的另一侧，赤红的光晕与灵脉之心的赤色光晕融合，瞬间让殿内的温度升高了几分，“火族的《焰经》里写着，后来天地异动，灵脉网出现裂痕，归元剑为了护住灵脉本源，自行碎裂成四片，分别落在四域，化作了我们手中的圣器。风族的风笛掌‘动’，能引动天地间的灵风；木族的灵木杖掌‘生’，能滋养灵脉生机；我的火晶掌‘燃’，能焚烧一切邪祟；冰族的冰镜掌‘观’，能窥见过去未来的碎片。”
冰族长老此刻终于开口，他将冰镜轻轻放在灵脉台的第四角，蓝色的镜面刚一接触灵脉台，就映出了深渊通道的景象——黑雾翻腾得比之前更剧烈，那双红色眼睛的周围，隐约能看到无数道黑色的丝线，正顺着灵脉网的方向蔓延。“冰镜刚才显影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指着镜中的黑雾深处，“我看到，归元剑的碎片只要与灵脉之心融合，就能重新凝聚成剑，唤醒上古封印的力量。不仅能加固灵脉屏障，还能……看到深渊主君的弱点。”
“真的能看到弱点？”赵烈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时依旧有些踉跄，手中的赤焰长刀却握得很紧，“如果能找到那混蛋的弱点，下次开战，我一定把它的核心劈成两半！”
凌清妍回头看向赵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没阻止他——这三天，赵烈比谁都急，白天帮着火族子弟加固防御，晚上就坐在火山口旁，盯着深渊通道的方向，焚天焰几乎没断过。
张天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灵脉台上的四件圣器。风笛的青光、灵木杖的绿光、火晶的红光、冰镜的蓝光，与灵脉之心的四色光晕相互交织，形成一道淡淡的四色光网，光网中央，隐约能看到一柄长剑的虚影。“融合的过程，会不会有风险？”他看向四族族长，“如果中途出了差错……”
“风险肯定有。”冰族长老叹了口气，冰镜中的景象突然变了，映出一片破碎的画面——四件圣器同时炸开，灵脉台的符文变黑，深渊通道的黑雾涌入四域，灵脉之草尽数枯萎。“冰镜显过失败的景象，一旦融合失败，圣器会彻底破碎，灵脉网会因为失去圣器的支撑，出现更大的裂痕，到时候，深渊主君不用费力，就能顺着裂痕冲进四域。”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烛火的跳动声变得格外清晰。赵烈握紧了长刀，指节泛白；凌清妍的指尖微微颤抖，却依旧将辨灵镜举了起来，镜面对准灵脉台；四族族长相互对视，眼中有犹豫，却更多的是坚定——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成功唤醒封印，要么等着四域被深渊吞噬。
“那就试。”张天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将灵脉之心捧在掌心，四色光晕重新变得明亮，“就算有风险，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风族的风隼卫还在风谷顶着，木族的子弟在古木之根守护，火族的战士在火山口巡逻，冰族的族人在冰灵窟加固防御——他们都在等我们找到希望，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说得对！”赤阳族长率先点头，将手按在火晶上，赤色灵力顺着掌心涌入，火晶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红光，“火族从不怕风险！只要能守住四域，就算火晶碎了，我也认！”
风衍族长、木族长老和冰族长老也纷纷点头，各自走到灵脉台的一角，将手按在圣器上。风衍族长的青色灵力注入风笛，笛身发出一阵悠远的哨声，殿外的灵风瞬间变得急促，顺着殿门缝隙涌入，绕着灵脉台旋转；木族长老的绿色灵力注入灵木杖，杖头的晶石涌出更多藤蔓，将灵脉之心和其他圣器紧紧缠住，形成一道绿色的光茧；冰族长老的蓝色灵力注入冰镜，镜面瞬间变得通明，映出四域灵脉的全貌，每一条灵脉都泛着微弱的光，像无数条细小的河流，朝着万灵枢纽汇聚。
张天石深吸一口气，将灵脉之心举过头顶，四色灵力从他的掌心涌出，顺着灵脉之心的纹路蔓延，与四件圣器的灵力彻底融合。光茧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从四色渐渐变成七彩，殿内的温度忽高忽低，时而刮起灵风，时而长出藤蔓，时而溅出火星，时而凝结冰棱。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从光茧中传出，震得殿内的烛火尽数熄灭。光茧缓缓裂开，一柄七彩长剑从其中缓缓升起，剑身长约三尺，剑身没有刃，而是刻满了上古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泛着不同颜色的光，剑柄处镶嵌着一颗四色晶石，正是灵脉之心的虚影。长剑悬浮在灵脉台上方，散发出的封印之力让殿内的蚀灵气息瞬间消散，连远处深渊通道传来的威压都弱了几分。
“是归元剑！真的凝聚成了！”凌清妍兴奋地喊道，辨灵镜突然亮起刺眼的青光，对准了归元剑。镜面与长剑共鸣的瞬间，映出了深渊通道深处的景象——那团巨大的黑色雾气终于显露出本体，它不是纯粹的雾，而是由无数道黑色的丝线缠绕而成，每一根丝线都连接着深渊的某个角落。雾气的中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石，晶石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正是蚀灵之力的本源。而在晶石周围，缠绕着无数道金色的锁链，锁链上布满了裂纹，却依旧顽强地将晶石困住，金色的光芒从裂纹中渗出，与黑雾相互对抗。
“那是……上古封印的锁链！”木族长老激动地指着镜面，“归元剑果然能看到弱点！只要我们能重新激活那些锁链，就能暂时困住深渊主君，再用归元剑的力量净化它的核心！”
可就在这时，归元剑突然剧烈颤动起来，剑身上的符文开始出现裂纹，七彩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殿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灵脉殿都在剧烈摇晃，桌椅翻倒，烛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灵脉台的四族符文开始闪烁，像是随时会熄灭。
“不好！”冰族长老的冰镜突然变得漆黑，镜面映出的不再是深渊通道，而是一道巨大的黑色光柱，正从黑雾中射出，朝着万灵枢纽的方向袭来，“深渊主君察觉到了！它在破坏融合！”
赤阳族长最先反应过来，他将全身灵力注入火晶，赤色光芒顺着灵脉台的纹路蔓延，试图稳住归元剑。可光柱的冲击力实在太强，火晶的光芒瞬间被压下去，赤阳族长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在火晶上，晶体表面的裂纹又多了几道。
“清妍！用符咒挡一下！”张天石大喊着，将灵脉之心的本源之力全部注入归元剑。金色的光流从他的掌心涌出，顺着剑身蔓延，试图修复符文上的裂纹。可本源之力刚注入一半，丹田处的疼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剧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角渗出了血丝。
凌清妍没有犹豫，她掏出符袋里最后一张四灵归元符——这是她用自己的精血炼制的，符纸上的符文泛着淡淡的金光。她咬破指尖，将更多的精血滴在符纸上，符咒瞬间亮起四色光芒，在空中化作一道巨大的光盾，挡在灵脉殿外。“天石！撑住！我能挡住一会儿！”
光盾刚形成，黑色光柱就击中了它。“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光盾剧烈颤动起来，表面出现了无数道裂纹，四色光芒越来越淡。凌清妍的身体被震得向后退了几步，她死死咬着牙，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光盾，“四族的力量！借我一用！”
风衍族长、木族长老和冰族长老同时反应过来，他们将剩余的灵力顺着灵脉台注入符咒，青色的风、绿色的藤、蓝色的冰与赤色的火在光盾上交织，形成一道更厚的光层。光盾的裂纹停止了扩大，却依旧在承受着光柱的冲击，凌清妍的额头渗出冷汗，手臂开始微微颤抖。
张天石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力量。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光盾破碎，归元剑会彻底消散，四族圣器也会跟着破碎，四域就真的完了。他深吸一口气，将灵脉之心贴在胸口，用牙齿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上——金色的光流瞬间暴涨，归元剑的七彩光芒重新变得明亮，剑身上的符文彻底亮起，上古的封印之力从剑身中涌出，与四族的灵力融合。
“归元剑！起！”
张天石大喊着，将归元剑高高举起。长剑发出一阵悠远的剑鸣，朝着殿外飞去，与光盾融合在一起。七彩光芒瞬间覆盖了整个万灵枢纽，一道巨大的七彩光盾从枢纽中心升起，直冲云霄，将整个万灵枢纽牢牢护住。
黑色光柱击中七彩光盾的瞬间，天地仿佛都静止了。光盾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却始终没有破碎，黑色的光柱被一点点反弹回去，朝着深渊通道的方向射去。通道深处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黑雾剧烈翻涌，那双红色的眼睛瞬间变得黯淡，然后彻底消失在黑雾中。
归元剑缓缓落回灵脉台，重新分裂成四件圣器，只是此刻的圣器比之前更明亮——风笛的青光更纯粹，灵木杖的绿光更浓郁，火晶的红光更炽热，冰镜的蓝光更清澈。四族族长虚弱地跌坐在地上，灵力已经耗尽，却难掩脸上的欣慰。凌清妍也松了口气，光盾缓缓消散，她的身体晃了晃，被赵烈及时扶住。
张天石走到灵脉台旁，拿起灵脉之心，四色光晕比之前更稳定，能清晰地感知到四域灵脉网的波动——每一条灵脉都泛着明亮的光，灵脉屏障比之前强了三倍，甚至能阻挡深渊主君的威压。他看向殿内的众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凌清妍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看着窗外的七彩光盾，光盾正笼罩着整个万灵枢纽，像一道希望的屏障，“以后，四域就安全了。”
风衍族长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冰镜——镜面映出深渊通道的景象，黑雾虽然退去，却依旧没有消散，那颗黑色的核心正在缓缓旋转，周围的金色锁链泛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在积蓄力量。“还没完全安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深渊主君只是暂时退去，它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我们已经有了归元剑的力量，有了封印的方法，下次再战时，我们不会再被动了。”
张天石点点头，握紧了灵脉之心。他知道，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终极之战迟早会来。但此刻，看着身边的同伴，看着窗外的七彩光盾，看着四族子弟欢呼的身影，他心中没有了之前的担忧，只有坚定的信念。
万灵枢纽的七彩光盾在天际闪耀了整整一夜，照亮了四域的每一个角落。南域的古木之根重新枝繁叶茂，西域的火山口喷出纯净的岩浆，东域的风谷刮起清新的灵风，冰域的冰川恢复了晶莹的蓝色。四族子弟纷纷抬头望向光盾，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
而在深渊通道的深处，黑色的雾气中，那颗黑色的核心正缓缓旋转，表面的纹路越来越亮。周围的金色锁链开始剧烈颤动，裂纹越来越多，一股更庞大、更阴冷的力量，正在黑雾深处缓缓苏醒。